富貴榮華

第二百四十章 一片丹心,密詔所在!

第二百四十章一片丹心,密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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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街的威寧侯府和武寧侯府依舊如往日那樣威嚴肅穆地矗立著。//去讀讀

//(·)然而,一度顯出了頹勢的威寧侯府,近來卻是喜氣洋洋的,就連下人們進進出出也都打起了精神。而一直都欣欣向榮的武寧侯府,如今卻反而顯得沉寂無比。外人都道是府中太夫人和王夫人同時病了,身為三小姐的顧鈺又要伺候祖母和母親,又要打理家中內務,忙得不可開交,以至于顧家幾位素來出息的少爺們,也一度有人要請了假在家中陪侍打理,但全都被王夫人強撐著趕了回去。

“夫人,喝口水吧。”

趙媽媽親自坐在床頭,扶著王夫人艱難地坐起身,眼看人吞了一口水后,便疲憊地搖了搖頭,旋即躺了下來,她連忙為其掖好了被,這才憂心忡忡地說道:“夫人這是何苦。早知道裝病就行了,何苦大冷天在外頭凍了大半宿,萬一有個好歹可怎么好?”

“娘一大把的年紀都不管不顧到外頭凍上那么一回,更何況是我?”王夫人長長吐出一口氣,聲音微弱地說道,“我們婆媳兩個都說病了,老爺又領兵在外,你沒見宮中立時三刻就派了御醫過來診治?這一茬病過去的人那么多,除了些不起眼的小角色,還有像夏守義這樣的,誰不是真的狠心弄些真病真傷出來?我的身體一向好,挺一陣就過去了,倒是娘……”

說到太夫人的病,趙媽媽也一時臉色極其難看,緊跟著便訥訥說道:“幸虧夫人早就把表小姐送了出去,對宮中只說是表小姐思念父親,于是早就動身去了北平,否則就麻煩了。”

“她有那樣的干姐姐,況且此前局勢那般錯綜復雜,銘兒不放心,我更不敢把人留在家里。倘若她有什么好歹。娘傷心不說,就是趙王世妃……”

說到章晗,王夫人面色不由得沉重了下來。先是拒天使拒重臣,繼而在遭到夜襲苗頭的時候就立時焚毀趙王府全數突圍。更是灑了滿城傳單,把事情鬧得天翻地覆,這還真是章晗素來做事決絕的手段,否則當初在隆福寺中遭遇陳善聰的時候,也不會以死相逼。照這樣看,只怕章晗早就把陳善昭等人都送了出去,現如今妯娌倆都是下落全無。也不知道是不是仍在城中。太除卻看住顧家這樣從前和趙王府往來密切的,還有不少勛貴武臣都派了人去,號稱是保障他們的安全,可又發了一道色厲內荏的旨意去北平,再次催促趙王用兵西北。

“對了,幾位少爺那兒,顧管事已經都仔細提醒過了跟著他們的人。到底是夫人花了那許多力氣教導他們,那天他們可不是都承諾說。若有萬一,夫人怎么說,他們便會怎么做。絕不會辜負了顧家的聲名。”

“嗯。”王夫人想到那幾個庶回來探視時如假包換的關切,嘴角頓時露出了一絲笑容。不枉她多年來在他們身上也花費了巨大心血,更何況除卻顧鐘之外,顧鎮顧銘都在京城,可說是顧家人都是休戚與共。只要如此擰成一股繩,就算太翻臉,顧家也不是一絲勝算也無。

“夫人,夫人。”隨著這連聲叫喚,一個大丫頭匆匆進了屋,到了床前屈膝行了禮后。她便又驚又喜地說道,“嘉興公主來了!”

“什么?”

王夫人和太夫人先后稱病不出,宮中顧淑妃和惠妃敬妃亦是稱病不出,她本以為嘉興公主固然不稱病,也不會輕易跑出來,可現如今人卻是偏偏來了。她一時間不禁支撐著半坐起身,隨即便感到渾身一陣酸軟,不得已之下便讓趙媽媽拿了個引枕靠著。葉須臾,她便只見嘉興公主扶著一個媽媽進了屋,隨即甩開那媽媽便疾步沖到了床頭邊上。

“娘,我來看你了。”

王夫人沖著趙媽媽等人擺了擺手,等到眾人全都默默退下,她才一把抓住了嘉興公主的手道:“十二娘,鎮兒過來看過我就行了,這種時候你怎么還跑出來!萬一太召你入宮去勸解你母妃亦或是淑妃娘娘,抑或者是干脆把你禁在宮中,那時候卻怎么好?孝順不在這種時候,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心!”

說是婆媳,但王夫人從前便常常隨太夫人入宮,而顧淑妃和惠妃之間情分亦是不錯,因而常常見嘉興公主,敬著這位金枝玉葉的同時,卻也喜她嬌俏卻不失爽利。天賜婚的時候得知兒尚的是這位公主,她還暗自慶幸過好一陣。此時此刻,她赫然已經是滿臉的焦慮,抓著嘉興公主的手也不知不覺收緊了。

“娘,您就先養好自己的病,不用擔心我。”嘉興公主硬是扶著王夫人又往下躺了些,繼而把錦被又拉上來嚴嚴實實把人都蓋住了,這才淡淡地說道,“雖說公主不比親王,但好歹亦是天家金枝玉葉,只要太九哥一天還要豎牌坊,就一天不能做得太過分。我去見過二姐姐和其他幾位姐姐,咱們幾個素來要好又膽大的早就商量好了,若是讓咱們進宮,那么咱們就要探望父皇,否則恕咱們都不奉詔!”

見嘉興公主柳眉倒豎,顯見是下了決心,王夫人不禁嘆了一口氣。皇帝雖說也有暴怒無情的時候,但對于孫小輩們卻素來都是溫情得很,尤其是婚事,也難怪公主們聽說皇帝的病情另有文章,一時間竟敢附和嘉興公主這膽大包天的舉動。然而,還不等她思量些什么來安慰嘉興公主,卻只見嘉興公主突然站起身,竟是徑直在拔步床前的地平上跪了下來。

“十二娘?”

“娘,我還有件極其要緊的事情和你商量。”嘉興公主幾乎貼著王夫人的耳邊,低聲說道,“娘可還記得,當初送十七弟和十七弟妹去山東就藩的時候,咱們娘倆曾經和晗兒商量過退路?”

見王夫人愕然之后微微點頭,嘉興公主的目光微微一閃,繼而便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幾日顧振帶著金吾左右衛在京城不少鋪大肆抄檢,尤其是從前和趙王府有生意往來的更是拿了不少人下獄,雖有人告到太那兒。太卻只是不痛不癢申斥了兩句,想見也是搜索她們的下落。所以,我前日趁著去朝天宮,傍晚有意從此前我對晗兒提過的那個地方經過。發現早早就下了門板。她們妯娌只要沒出城,很可能會躲到那兒去。畢竟在其他王府重要據點的話,很容易連累人,也很容易被人連累。只有那樣人員關系簡單的地方,反而容易藏身。”

王夫人先是身一僵,隨即便壓低了聲音說道:“倘若如此,千萬不可暴露了那地方。只要不派人去那周邊。至少可保一陣平安。畢竟,顧家還有你那兒不知道盯著多少人!”

“本來我是想過設法把人接回家,然后送到二姐姐那里,她是先皇后所出,太九哥總不敢上門去找人,可想想又怕人心隔肚皮。既然娘你這么說,我便當不知道吧。”

婆媳兩人又商量了一陣,嘉興公主出門后去寧安閣探望了太夫人。見人昏睡未醒,坐了一陣后交待了楚媽媽賴媽媽和幾個丫頭幾句,當即也就起身告辭了。[

]在二門口上了自己的鳳轎。她心里總有些雜七雜八的想頭,一時間竟是覺得身下厚實柔軟的紅交床坐褥異常不舒服。葉

帶著這種不安和焦躁出了顧家門前的威武街,她不知不覺就出起了神,可正當她心神不屬的時候,突然只覺得鳳轎一停,緊跟著人便不知不覺往前一沖。所幸轎中還有侍女跟著伺候,一把將其扶住,旋即便出聲喝道:“怎么回事?”

“是個被人追打的老乞丐!”

嘉興公主頓時眉頭大皺,甩開那侍女便一把打起了轎簾,探頭張望了一眼。見前頭儀仗人等已經分開了兩邊,幾個漢正在追打一個老乞丐。她本打算喝令趕開人便算了,可轉念一想現如今自己的處境,一時又動了疑心,當即厲聲喝道:“竟敢沖撞我的車駕,真是反了!把他們一并拿了。到府中嚴加審問!”

這原本只是一段不和諧卻極其微小的插曲。然而,當嘉興公主回到公主府,面對空空蕩蕩沒了孩,駙馬也并不在的偌大地方而出神發呆之后許久,下頭人奏報了過來。道是追打乞丐的大漢只是包鋪和賣燒餅的小販,并沒有任何問題。然而老乞丐卻是有些瘋的,說什么自己乃是佛祖降生諸如此類云云。若是換成平日,嘉興公主對于這種瘋自然不會投以絲毫的關注,但這一天卻突然發生了某些興趣。吩咐最心腹的一個媽媽把人收拾收拾,帶到了二門內一個并不起眼的小偏廳。緊跟著,這位金枝玉葉的十二公主,竟親自來到了對方面前。

只是第一眼,嘉興公主便覺得這個蓬頭垢面全身癩的老乞丐有些奇怪。盡管那滿是疤痕的老臉和瞎了半只的眼睛顯見不屬于她見過的人,盡管那沙啞的聲音聽不出什么熟悉的感覺,盡管那怯懦卑微的樣看著只像是尋常卑下之人,可她坐在那兒一句話不說,細細看著那一舉一動,到最后突然注意到了他的手腕,一張臉突然變得如同冰雪一般蒼白。

“全都下去。”

“公主,這老家伙是瘋的,萬一他有傷人之意……”

“我說了全都下去,滾下去,把外頭看好,哪怕駙馬回來也不準放進來!”

厲聲呵斥了一句后,見沒人敢違逆,昏暗的屋里須臾便只剩下了自己和地上那個俯伏不敢抬頭的老乞丐,足足又過了好一會兒,嘉興公主方才緩緩上前,繼而竟是就這么在人前蹲了下來,任由那錦衣華服垂落在了老乞丐的面前。

“李公公,你能不能對我說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公……什么公公?哈哈,我是佛祖公公……”

“李公公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倘若不是想我認出你來,你何必剛剛在磕頭討饒的時候露出手上那串佛珠,那是你一向不離手的東西。”嘉興公主的眼眸沉靜,但一只手卻絲毫不嫌棄地一把抓住了那老乞丐的袖,隨即低聲一字一句地說道,“還有,你要是不想見我,為何非得挑揀我的車駕經過之時鬧出這種事?”

“公主果然目光如炬……奴婢自忖已經改頭換面。連聲音形貌都不一樣了。”

聽到這個沙啞的聲音終于說出了自己想要聽的話,嘉興公主不禁心神一松,可是,當看見李忠掙扎著爬起身的樣。看到他那瞎了的一只眼睛,還有身上的癩和累累傷痕,她的臉須臾便陰沉了下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想要試探……呵呵,結果卻為人所算,至于奴婢……也一樣是陰溝里翻船,被底下的小反手給賣了。錦衣衛沒了,余者全都歸入了京衛之中。想當初何等威風,現在卻成了尋常的軍士,自然而然起了怨尤,太一招攬可不就投了過去?奴婢活了這么多年,做了這么多年的隱秘事,到頭來卻是忘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底下的小被錦衣衛那些暗線一一買通,要不是還有幾個忠心的。甚至都逃不出來,還真的是咎由自取,公主不用可憐奴婢。”

“誰可憐你這老貨了。我是在擔心父皇!”嘉興公主脫口斥了一句,但手卻不由自主的地伸過去摩挲著李忠那凹陷的眼窩,聲音陰冷地說道,“這也是那些叛逆的杰作?”

“是奴婢自己戳瞎的,至于身上這癩還有那些傷痕,有的是當時留下的,有的是奴婢自己加上去的。如果不是如此,早就被人發現了。所幸,京城中乞丐不少,再加上他們以為奴婢掉進秦淮河里頭淹死了。也不至于殺了京城所有乞丐。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個把月了,奴婢在外頭到處廝混,一時半會不會有人懷疑。”

說到這里,李忠本想掙扎著站起身,可許久仍是沒能站起來。索性就盤腿這么坐著,又看向了嘉興公主說道,“趙王府發生了那樣天大的事,公主可能聯絡到趙王世妃和宛平郡王妃?”

盡管不認為李忠會用這種慘狀來欺騙自己,但嘉興公主仍是守口如瓶地搖了搖頭:“李公公找錯人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打緊。”李忠卻并沒有氣餒,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湊近了嘉興公主些許,用比蚊還低的聲音說道,“只要公主有辦法把消息遞出去就行了。皇上此前還好的時候,藏了密詔在賜給世妃和郡王妃的兩幅斗方中。本以為那東西永遠不會有用上的機會,沒想到這么快便需要用上了。”

“你說什么!”

這下嘉興公主頓時勃然色變,噌的一下站起身來。見李忠并無一絲一毫的玩笑之意,她不由得在屋里來來回回踱了兩步,繼而便看著李忠說道:“這事情我知道了,你且留在我府里,如有消息,我自然會告訴你……”

“今日公主把我帶入府中,動靜太大了。”

李忠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嘉興公主的話,隨即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奴婢跟著皇上幾十年,吃過苦享過福掌過權,雖說當年是被一位將軍強行擄去閹割了想送給遼王,但索性被齊軍截住,又侍奉了皇上,這才能夠在亂世當中茍活了下來,甚至還享了不少福,已經了無遺憾了。奴婢一大把年紀受了這些傷,這些天在外頭原本就是強吊著一口氣,只要公主把奴婢趕出府門,一頓亂棒打死,然后徑直送了化人場,這個秘密便再不虞有泄露的危險。就算有人懷疑今天公主把個老乞丐帶進府中另有蹊蹺,也找不出任何證據。”

“胡說八道,本公主還護不住一個你不成?”

盡管嘉興公主并不是沒見過血的人,可當李忠用這樣平淡的口氣說出這樣可怕的話,她仍是對其的淡漠生死而打了個寒噤。她幾乎下意識地要反對,可緊跟著就看見李忠的手上掣出了一個瓷瓶。

“當然,如果公主不忍心,可憐我這把老骨頭,那我也正好臨死前少受那一番痛苦,所以早就備好了東西。”他說著便挪動雙膝對著外頭宮城的方向,俯首磕了三個頭,繼而就毫不猶豫地扭開了瓷瓶,趁著嘉興公主來不及反應,他就把里頭的液體一股腦兒全都灌入了口中。當那種劇烈的痛楚一下傳遍五臟六腑的時候,他情不自禁蜷縮了身,緊跟著便依稀發現嘉興公主跪在地上,正死命托起他的腦袋。

“公主……”

見嘉興公主的眼圈赫然有些紅了,李忠不禁牽動嘴角笑了起來,繼而便斷斷續續地說道:“公主……奴婢……這輩……真的沒有什么遺憾……”

他真的沒想到太竟然會處心積慮預備了這么多年,幸虧他早就奉旨找過定遠侯……

眼看著李忠就在自己的懷里斷了氣,嘉興公主看著這個形貌和從前完全不同的老太監,眼角那淚珠終于忍不住滑落了下來。

她還記得小時候悄悄跑去乾清宮的時候,一大群太監宮人滿頭大汗地攔著,到最后卻是李忠出來,笑呵呵地牽著她的手帶她進入東暖閣,而后父皇雖生氣地斥責她,但最后總會無奈地賞賜她一兩件小玩意兒,再由李忠牽著她的手把她送回母親惠妃那兒。不但是她,其他皇皇女們,在最小的時候,大多都是被李忠這么牽著手帶進乾清宮的。他似乎很喜歡孩,看著他們的目光里頭,沒有尋常太監宮女的卑微,總帶著幾分慈愛。那些記憶已經很遙遠了,遙遠得她幾乎以為自己會記不得,可現如今又真真切切地浮現在眼前。

“李公公,你這番苦心,不會白費的!”

嘉興公主撿起地上的瓷瓶塞入袖中,想了想又褪下了那串沾著塵土泥垢的佛珠,鄭重其事地戴在了自己手腕上,隨即又回到了座位上儀態端方地坐下,這才厲聲喝道:“來人!”

“公主!”

眼見起頭那個媽媽和幾個把人押過來的家將先后都快步進了屋,嘉興公主看也不看地上的李忠,冷冷吩咐道:“這個狗東西居然敢死在本公主面前,立時把他丟到化人場去,記著眼看著他化成飛灰!還有,讓人打幾桶井水來,把這地上好好澆一澆洗一洗!”

等到那幾個家將應命而去,嘉興公主卻又叫了一個心腹過來,卻是低聲說道:“等到人燒了,記得把骨灰埋在穩妥的地方,做個記認。”

拖著一身疲憊回到了屋,嘉興公主不禁來來回回踱起了步,一只手不時輕輕拂動著那串佛珠。這么大的事情,她當然想親身過去找章晗和王凌,但她如今已經是被盯住的人,要出去動靜何等之大,更何況安仁街并不是京城最熱鬧的地方,萬一敗露了可怎么好?可若是捎信過去,萬一路上被人截住……

她思前想后,本打算和顧鎮商議一二,可這事情實在是太過要命,李忠甚至以防泄露消息,直接把命都豁了出去,即便她素來信賴丈夫,可想到萬一事有不偕將其牽累進去,她又最終打消了這個主意。最后,她終于來到了大案旁坐下,親自倒了溫水磨墨,又從筆架上取下一支筆來蘸了墨,卻是遲疑良久,最終方才在紙上落下了筆。

寥寥數字之后,她輕輕拿起了那張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紙箋,等到上頭筆墨干透了,這才裝進信封以蠟封口,最終叫來喚了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年侍女進來,卻是出宮時惠妃給的一個精通武藝的陪嫁宮人。

“把這信送去給安仁街的計嫂。記住,不要見她,也千萬不要被別人瞧見,務必要在下了門板之后塞進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