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色變
周元景還沒挪動步子,周十九已經早一步扶起周元貴。
周元貴喝的臉色赤白,掩不住傷心,眼看著周十九,“三弟啊!”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呵斥道:“這孩子怎么這樣胡來。”
旁邊的郭氏顧不得身子重忙上前去攙了周元貴,“郡王爺別見怪,老爺喝醉了,胡亂說話,”說著吩咐身邊的媽媽,“扶老爺去歇著。”
周元貴如何肯走,拉著周十九的手,“三弟啊,小時候是我不好,偷了你的彈弓,我以為你的彈弓能打的準些。”
周元貴這話一出,大家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琳怡看向周元貴,人說酒后吐真言,說不得只有這個整日無所事事的二老爺才將周第二百章色變十九當作兄弟。
周元貴的眼淚止不住似的往外涌,眼睛開始往周圍瞄。
多虧這是家里小宴,要是在族里,周元貴要抓住認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周元貴安靜下來。
郭氏忙著給丈夫擦眼淚,不時地抬頭應付周元景和甄氏飽含深意的視線,這樣一來頓時手忙腳亂。
琳怡過去幫忙,將解酒茶拿給周十九,周十九扶著周元貴將解酒茶喝下,又和周元景兩個一左一右將周元貴架去屋里歇著,郭氏帶著下人也忙跟了過去。
安置好周元貴,大家也沒有了接著喝酒的興致。
周老夫人倦了,琳怡和甄氏將周老夫人送回房。
周元景這次沒有喝醉,就和甄氏在周老夫人房里侍奉,周十九和琳怡也就回到第二進院子。
兩口子梳洗完。
琳怡打發下人出去,看向周十九,“郡王爺有沒有聽到什么風聲?”
周元貴尋周十九說話時,周老夫人露出緊張的神態,甄氏也顧不得盤問周元景,提醒周元景去攔周元貴。
嬸娘一家好像是做好了一切幕前準備。現在笑盈盈地看戲。
周十九道:“我讓第二百章色變岳父小心些,科道上有什么風吹草動,盡可能地先避開。”
被她猜中了。
琳怡低聲道:“是皇后娘娘?”
周十九靠在床邊,“我還沒和元元說過我家的事。”
周十九說的是康郡王被奪爵。
周十九沒說過。她也沒主動問,人人都有埋在心底不想說出來的話,更何況周十九的父母去世的早,她一直認為那是周十九不能觸碰的地方。說起傷心事,人就難免軟弱,周十九人前是從不示弱的。
周十九收起笑容,“我父親時皇上就有意復康郡王爵位。是我父親不小心說錯了話,不但沒有了爵位,前程也斷送了。”
既然提起皇后娘娘,這件事必然和皇后娘娘有關。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周十九對當年皇后娘娘父兄慘死的事了解的那么透徹。
周十九道:“帝后剛成親時,輔政大臣把持朝政,皇上幾次想要收攬大權未果,干脆負氣不去上朝。是皇后娘娘勸說皇上無論何時都要勵精圖治,將皇上送出后宮,久而久之每次皇上上朝。皇后必然相送。皇上去養心殿,皇后更是同輦進出,皇上處理政事,皇后娘娘也在養心殿相陪。”
這些話琳怡也就從周十九嘴里聽到,無論是在宗室營還是宴席上,竟然都沒有女眷提起這些往事。
琳怡道:“養心殿是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皇后娘娘每次這樣相陪,很容易被人說成后宮干政。”
周十九微微一笑看向琳怡,“那時皇上確然要人支持。”
滿腔怒氣和怨恨無處發放時,唯能解憂的就是枕邊人。所以那時帝后感情甚篤。
皇后娘娘聰穎又出自名門,政事上定能替皇上參詳,也就是說皇后娘娘很有可能確然干政了。
就像福建水師之事,如果當年大獲全勝,皇后娘娘和母家就是扶持皇帝有功,可是水師敗了。皇后和母家就成了攛掇皇上的奸佞之臣。不管當年的真相太后娘娘知曉多少,這次皇上舊事重提,定會有有心人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給太后聽。
皇后娘娘的父兄,在太后眼里是死的不冤,皇上無過,錯的是輔助皇上的臣子。
周十九道:“當年帝后共同出入,民間就有童謠傳出,提到了雙圣。”
琳怡聽到這里臉色也是一變,“雙圣說的是皇上和皇后?”帝王被稱為‘圣’,雙圣就是兩個帝王。雖然童謠是好事人傳出去的,對于一國之君來說都不免心中留了芥蒂。
周十九細長的眼睛微垂,似是有笑容含在里面,“皇上和宗室子弟聚在一起圍獵,有人想借著宗室之口提起這段童謠,我父親呈給皇上的詩文就有了變動,提到了兩次‘圣’字。”
周十九祖上因被奪爵,是所有在場宗室中地位最低的,所以才會被無聲無息地利用、陷害。
“如今郡王爺復了家中爵位,公爹也被追封康郡王。”琳怡清澈的眼眸中沒有像平常人一樣露出憐憫或關切,而是平靜中帶著一絲暖意。
雖然從前失去的已經拿不回來,現在畢竟也算得了補償。
周十九微微一笑。
琳怡道:“這次皇后娘娘病好了,景仁宮又復繁盛,從前那些害過皇后娘娘的人自然惴惴不安,定是要想方設法壓制皇后娘娘。”幫助皇后娘娘“康健”的她,自然首當其沖。周十九在福建這件事上推波助瀾是更是少不了,還有因此事丟爵又復爵的陳家……這樣牽連下來,這和皇后娘娘失寵時何其相像。
琳怡的話題沒有在家事上糾纏過久,是怕他心里不舒服吧!
周十九的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伸出手去整理琳怡鴉青般的長發,“雖然沒料到會來的這樣快……總會有法子的。”
能在這時候還神態安穩的人,也就是周十九了吧!
琳怡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抿嘴一笑,“我哥哥小時候,聽到打雷會害怕,父親就教訓哥哥,男人心性要堅如磐石那含冤負屈的成什么樣子。以后但凡有雷聲就到院子里去聽。”哥哥信以為真嚇得臉色蒼白,小蕭氏還因此哭一鼻子。
不過從此之后哥哥是再也不怕雷聲了。
周十九攬住琳怡的腰身將她抱在懷里,靠在琳怡耳邊低聲道,“元元是笑話我?”
“沒有。”琳怡笑一聲,“我是說郡王爺品行堅韌,和常人不一樣。”都到了這個時候,也就他們會苦中作樂,否則面對太后娘娘和眾多虎視眈眈的目光,哪個還能笑出來。
對著月光,周十九嘴邊只有淡淡的笑容。“不勸勸我?”女眷遇到這種事,就算不是神情慌張,也會問他打算吧!女人關切的都是這個家,琳怡因姻家生氣,不也是因為姻家的安危嗎?
琳怡笑道:“我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勸郡王爺投靠淑妃娘娘還是太后娘娘?投誠陷害皇后娘娘?我們本來什么也沒做,這樣一來豈不是心里有鬼?再說,五王爺那邊就真的那么好去?這時候過去就是站明立場。先不說新帝如何,就是擁立儲君也太早了些。”光是想想寧平侯一家,給那些人當牛做馬真的會換來好下場?
周十九這時發現。對于懷中的妻子,他要了解的還太多。
琳怡輕輕閉上眼睛,“皇后娘娘的事早就有了,我們避也避不開,早來總比晚來好,免得整日也是要提心吊膽,太后娘娘的疑心也要有個交代……我就是擔心父親……父親在科道本就容易與人交惡。”父親不像周十九凡事看得清又懂得轉圜。
周十九道:“我會多注意岳父那邊,一旦有風吹草動先去告知岳父。”
琳怡在周十九懷里頜首,“明日我想回去看看祖母和母親,再問問和鄭家結親的事如何了。”
這么快就開始安排內宅的事。
周十九微微一笑。“去吧,明日我讓人送頭鹿過去。過段日子有時間了我再和你哥哥一起去打獵。”
雖嘴上說的輕松,兩個人畢竟都有心事,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著。婆子來喊起,琳怡睜開酸澀的眼睛,像是一夜沒合眼。周十九吩咐丫鬟打來冷水。用冷水洗過臉才神采奕奕的穿了官服上朝去了。
琳怡又躺了一會兒,等到天將亮起身梳洗,交代好中饋回去廣平侯府。
小蕭氏這些日子正為和鄭家聯姻的事著急,嘴唇上也起了水泡,看到琳怡回來了露出笑容,“想讓你回來,又怕你回來的太勤會被人說閑話。”
琳怡笑著道:“誰叫我嫁的近呢,要是遠了真是想回也回不來。這幾日府里沒事我就多回來幾趟,過陣子到了點秋的時候就真的沒時間了。”莊子上開始交秋收才是真正要忙的時候。
小蕭氏聽了點頭,不疑有他。
琳怡就問起陳允遠,“父親這些日子如何?”
小蕭氏笑:“只是衙門里忙,身子都好著。”
小蕭氏還是一貫的不打聽政事,現在祖母也病了,父親就算想說身邊也沒有了人。
“母親,”琳怡叫住小蕭氏,“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說,我也好替母親出出主意,是不是哥哥的親事?”
小蕭氏支支吾吾,“上次我自己去鄭家看鄭老夫人,惠和郡主提起鄭七小姐,當著你二嬸和好多女眷的面我可是好一陣子夸,臨走的時候惠和郡主又送了我一套頭面,現在想起來是不是那次讓人誤解了,這門親事怎么好不答應。”
原來小蕭氏擔心的是這個。
當著人面夸贊鄭七小姐,惠和郡主又送了貴重的禮物,看在旁人眼里的確是兩家有意結親。
這就怪不得惠和郡主會給她送禮物。
“鄭七小姐常來常往,我就像待自己家孩子一樣,都已經習慣了,再說夸鄭七小姐我也不是第一次,就是在宴席上……一時高興,我就……大家都傳言惠和郡主想要給女兒謀的親事未成,話言話語中說鄭七小姐性情不夠溫婉,我心中著急,就當眾替鄭七小姐說了些話,誰知道會陰差陽錯。”
琳怡能想到那天宴席里有人推波助瀾,故意要將兩家拴在一起。惠和郡主剛失了一門好親事,旁邊有人提醒。目光就落在陳家身上。
這樣的話,如果陳家再拒了這門親,就像又駁了惠和郡主的面子。
話已經說出來,小蕭氏就問琳怡。“老太太病著,我也不敢去說,你父親面前我也問了,你父親還是想等過幾年再給你哥哥說親事。”
只是問了父親的意思,并沒有講這些來龍去脈吧!
小蕭氏和琳怡上了長廊,側頭看琳怡,“你說怎么辦才好?”
琳怡道:“我看這門親事母親要推了。”
小蕭氏驚訝地睜大眼睛。原以為這里面最愿意的就是琳怡,沒想到琳怡會讓她推掉,“這是怎么說的。”
琳怡道:“就算要結親也不能是現在,父親說的有道理,還是等哥哥年紀大些再說。”
兩個人說著話進了念慈堂。
長房老太太讓白媽媽扶著才坐在軟榻上,琳怡進去行禮,然后親熱地坐在長房老太太身邊。
長房老太太故意板著臉,“怎么又回來了。郡王爺也不管管你。”
琳怡靠在長房老太太身上,卻小心翼翼不敢真的壓上重量,“祖母真小氣。我又不吃閑飯,可是帶著口糧回來的。”
長房老太太聽得這個頓時笑起來,沒想到笑的嗆了風頓時一陣咳嗽。
琳怡忙伸手拍撫長房老太太的后背,“都怪我,不該逗祖母笑。”
長房老太太半晌停下來,拿起帕子擦眼淚,“若是連笑也不能了,活著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談及生死,琳怡強顏歡笑。
不大會說話的小蕭氏雖然臉色難看卻還開解長房老太太,“老太太這是什么話。您且得享福呢。”
長房老太太痛快地答應下來,“好,聽你們的,再多活幾年,陪著你們樂呵。”
看著祖母關切她的目光,琳怡眼淚差點不爭氣地涌出來。
琳怡去給長房老太太倒茶。
長房老太太看著小蕭氏。“有什么正經事沒跟我說?”
小蕭氏臉上已經掛滿了官司,旁人怎么會看不出來。
琳怡親手服侍長房老太太喝了茶,替小蕭氏道:“母親在愁怎么回絕鄭家呢。”
長房老太太想著嘆了口氣,“都是作難,”說著看琳怡,“你怎么想?”
琳怡抿抿嘴唇,沒有遲疑,“還是祖母寫封信給鄭老夫人,提一提喜歡鄭七小姐的事,再說哥哥年紀小沒有定性,家里沒有想這么早談婚事。”
小蕭氏有些遲疑,“這,會不會說的太明白了些?”
琳怡道:“就要明白才好,而且是現在……不要再拖了。”
長房老太太目光一閃,似是聽出了什么,臉色也沉重起來,吩咐白媽媽,“這就去準備紙筆,我給老東西寫封信,我們兩家總不能這樣遮遮掩掩,總要找個臺階下。”
祖母沒有多問她就要寫信,是信任她才會如此。
琳怡扶著長房老太太去書案前寫信。
小蕭氏還在兩家情分上掙扎,小聲道:“這以后見了面可怎么辦啊?”
長房老太太抬頭看了小蕭氏一眼,“我都不怕見鄭老夫人,你怕什么?琳怡和鄭七小姐的關系不比你和惠和郡主親近?”
小蕭氏被訓斥兩句,臉上一片黯然。
琳怡安慰小蕭氏,“只是說我們家不想這么早談親事,并沒有說兩家不好結親,母親不用擔心,下次見到惠和郡主還是一樣的。”
小蕭氏這才放心。
琳怡道:“郡王爺說一會兒要讓人送頭鹿來,母親吩咐廚房等著收拾鹿肉。”
小蕭氏呵呵笑起來,“我就去安排,連給親戚們都送些。”
小蕭氏去廚房里安排晚上的宴席,琳怡從聽竹手里接過墨條。
白媽媽看出情形不對,忙將屋子里的下人領出去,屋子里沒有了旁人,長房老太太抬起頭問琳怡,“到底怎么了?連我都要瞞著不成?”
哪里能瞞得住祖母,她這次回來也是要給祖母報個信,免得到時候祖母被驚動牽發舊疾。
“是皇后娘娘的事。”琳怡低聲道,“都傳皇后娘娘重獲圣眷之后,準備從皇子中選一個過繼到身下。將來好爭儲君之位,所有皇子中只有二王爺親生母親不在了,且現為序長,鄭閣老做過二王爺的師傅。身份本來敏感,我們家又在這件事上為皇后娘娘立下大功,若是鄭家和我們家一起牽扯進來,恐怕將來誰都不好脫身。郡王爺那邊雖然已經有所準備,可是不可能不聲不響地就安然度過,祖母這時候寫信拒絕鄭家,鄭老夫人會明白其中的意思。”就算現在不明白。以后也會清楚陳家的用意。
當斷則斷,這時候再猶豫不決只會壞事。
長房老太太面色不虞,不再說什么低頭寫好了信遞給白媽媽,“這就送給鄭老夫人手里,就說我病著不能動彈,否則定會上門和她說話。”
白媽媽恭謹地應了,“奴婢這就過去。”
長房老太太道:“問起郡王妃,就說郡王妃今天回來的娘家。”
影射到康郡王府。這樣一出出的事加起來,鄭老夫人定能有所覺察,說不得還能想法子自保。這是沒辦法的事。有時候兩家就算關系再好,也好擺出樣子給外面人看。
琳怡扶著長房老太太去暖閣里休息,長房老太太躺下,琳怡拿過薄被給長房老太太蓋好。
“祖母不用太擔憂,現在的情形和從前不一樣了,皇后娘娘母家已經沒了依靠,景仁宮又被冷落了多時,如今皇上剛要讓皇后娘娘搬去坤寧宮,就有這么多傳言,其中有多少是有意重傷皇后娘娘。皇上心里應該有個衡量。”再說,皇后娘娘那般聰明,既然選擇這時候和皇上重修舊好,必定有準備。
長房老太太頜首,“外面有郡王爺,內宅有你。我自然省心。”否則這一會兒她哪里還能躺在這里歇著。
說著話,小蕭氏進門,“郡王爺送鹿來了,”說著臉上滿是笑意,“好大的一只鹿,現在正取鹿角間血,一會兒再取鹿血。”
琳怡和周十九說了鹿血能治長房老太太的心悸,“鹿角間血給祖母留著用,剩下的我來做鹿血酒。”
小蕭氏笑道:“這樣最好不過了。”
小蕭氏笑聲剛落,丫鬟掀簾子讓周十九進屋。
周十九給長房老太太和小蕭氏行了禮。
長房老太太見周十九一身官服,“這可怎么好,為了我這老婆子大動干戈。”
周十九微微笑著,“這幾日衙門里也沒什么事,等他們取了鹿血,我們就回去。”
一會兒說取好了鹿血,周十九告辭離開。
琳怡將周十九送出垂花門,就和小蕭氏去大廚房商量怎么做鹿宴,娘倆安排好晚上的宴席從廚房里出來。
琳怡腳剛沾地,就看到門上的婆子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到了跟前險些摔了個跟頭,卻也顧不得別的,直道:“郡王妃、夫人,出事了,有官兵進府里開了。”
怎么會突然有官兵來。
小蕭氏臉色一變,剛要仔細地問那婆子,陳允遠身邊的小廝也來回話。
小蕭氏忙將小廝叫到跟前。
那小廝聲音直發顫,“老爺進宮去還沒出來,就有官老爺要來府里搜東西。剛才……在路上……小的看到郡王爺,剛要出聲喊郡王爺,那些官老爺……捂住小的嘴,不讓小的說話,等郡王爺走了,才……才……拽著小的進府里來。”
琳怡皺起眉頭,要搜什么東西,還要避開周十九。
現在府里都是女眷,行動諸多不便,要是搜東西豈不是要任著他們亂來?
六千呀,大家留言吧!!!(看章節,請看書窩,或直接輸入)
(看精品小說請上看書窩,地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