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必須死

第二百五十八章 至情

許三春看著手里的芍藥圖,迅速沿著線頭拆了,“沒繡好,亂七八糟的。”

隨著她的動作,那股醉人的芍藥香味也消弭于無形。

月蘭并未看見她手中的圖樣,兀自覺得奇怪,秋日里怎會有芍藥香味。莫不是,自己聞錯了。

“公主殿下,皇上要替花少主接風洗塵,請您出席晚宴。”

許三春的手一頓,唇邊浮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他,就不能放過自己嗎?

然而這是皇上的命令,自己又怎敢違逆?

晚宴的規模不大,仍然在踏月樓里舉辦。自從許三春進宮起,除了早朝,她就沒有看見嵩烈帝離開過踏月樓。

說是晚宴,嵩烈帝仍然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不同之處只在于,他的面前放了一張案幾,用來盛放菜肴果品。

除了花暮辰,還有吳貴妃和軒皇子,幾名許三春未曾見過的嬪妃和公主。

女樂撫完一曲,歌舞完畢,殿內的氣氛又變得幽深冷清。這個大殿實在太大,多了這些盛裝出席晚宴的人,也不能改變大殿原有的幽暗空曠。

嵩烈帝舉起了杯,道:“今日這是家宴,就不要拘著了!在這里,暮辰你就不要再自稱微臣,朕小時候還抱過你,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人。”

花暮辰起身,恭敬作揖道:“微臣不敢。”

“看!你又不聽話了。”嵩烈帝佯怒道:“如此,就罰你彈奏一曲,給朕賠罪!”

一言既出,吳貴妃舉筷的手一頓,不露痕跡地夾了一筷子菜到了軒皇子的碗里,輕聲細語道:“這道鹿肉做的極美,你多吃一點。”

其他人的修為就遠不如她,愣怔之后忙都掩了神色,品茶的品茶吃菜的吃菜,眼角余光卻忍不住瞥向花暮辰。

許三春心頭一緊,默默捏緊了手中的絲帕,沾了沾嘴角的茶水。

嵩烈帝,他這是什么意思?

花家是百年世家,雖為臣子卻勢力龐大。花家嫡系不在朝中有任何官職,但在朝在野聽從花家命令的人只多不少,是以,見到嵩烈帝便以臣子自居。

可以這樣說,花家的勢力,僅次于皇家。因為藏著暗中,所以就連皇帝也不清楚,花家究竟有多龐大的實力。

而樂工,在大商朝屬于賤籍。

士大夫階層中,都會有附庸風雅的行為。朋友之間吹奏一曲,是難得的雅事。千金貴女,也都會從小學習琴棋書畫來陶冶情操。

但,這絕不代表他們這樣身份的人,會當眾撫琴彈奏獻藝。這從根本上來說,壓根就是兩回事!

撫琴奏樂,是將花暮辰一個堂堂花家少主當做奏樂的樂工同等看待。

這樣的道理,就連剛穿越來一年多的許三春都明白,嵩烈帝更不會不明白。他故意這樣折辱花暮辰,究竟是何目的?

大殿內的空氣,靜了一靜。

許三春發現,就算他那般可惡,自己卻忍不住擔心著他,想要幫他。

她緩緩放開手中的絲絹,正要準備開口時,卻見到對面的紅袍一動,花暮辰長身玉立,含笑拱手道:“只要陛下不嫌棄微臣技藝不精,微臣自當獻藝。”

說罷,他信步走到古琴前坐下,一系列動作如同行云流水般自如,引得偷眼看他的公主們紛紛輕嘆。

許三春垂眸看著杯中翠綠的茶水,他還是那樣,還是那個無論走到哪里,都會驚動一片芳心的那只絕世妖孽。

花暮辰安坐于琴案之后,信手試了試琴弦。

他神態自若,仿佛絲毫沒有察覺這是對他身份的折辱。

修長的手指觸碰上琴弦,從他手下流淌出的音符仿佛都多了一層魔力,讓人細心聆聽不敢打擾。

琴聲裊裊,飛出大殿,直入云霄。

許三春不懂音樂,卻也能聽出來琴聲中蘊藏著的深情款款。在琴聲中,訴說著兩情相悅的美好,久別重逢的喜悅,以及那徹夜不眠的入骨相思。

奏到最后,大殿內響起了花暮辰的吟唱聲。

沒有歌詞,但所有人都能聽出他的情緒。那是一種被逼放手的無奈,一廂情愿的癡情,以及悲愴的嘶吼。

一名庶出公主聽得流下淚來。

難道,這世間竟然有能拒絕眼前這名男子的人嗎?

許三春幾乎要握不住手里的茶杯,身子輕輕顫著。

他,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她能聽出來,這場的人就都能聽明白。當著嵩烈帝的面,他這是在做什么!

一曲奏罷,殿內寂靜無聲。曲中的情意太過濃烈,彈奏之人的情緒如此濃郁,讓所有人都深陷其間。

花暮辰閉了閉眼,手指按上琴弦發出“錚”地一聲響。

這一曲本就是為她所做,卻沒想過第一次彈奏出來,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洶涌的情緒。

果然,只要一碰到她,事態就會失去控制。

他起身,走到中間對著嵩烈帝深施一禮,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直到此刻,殿中眾人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

“好!”嵩烈帝帶頭鼓掌。

見到父皇鼓掌,那幾名公主早就按奈不住,紛紛叫起好來。

“暮辰,聽你這一曲,可是有了心上人?”嵩烈帝問道。

花暮辰朝著許三春深深看了一眼,卻矢口否認道:“只是閑來無聊時作的傷春悲秋之作,讓皇上見笑了。”

嵩烈帝將他的神色看在眼里,笑著問道:“你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害什么羞?姜家姑娘對你是一往情深,你卻是辜負了人家。”

花暮辰苦笑道:“那是長輩替微臣定下的親事,微臣只是拿她當做妹妹看待。娶了她,才是誤了她一生。”

“看不出,暮辰還是至情至性之人。”

花暮辰拱手道:“微臣不敢當陛下之贊譽,只是這要過后半輩子,由不得微臣不謹慎。”

他不敢指望著嵩烈帝能全盤相信這番話,但只要有那么一星半點的相信,對他來說也就夠了。

嵩烈帝半闔著雙目,道:“既然你和姜家姑娘無緣,作為你的長輩,我也想替你撮合一門合心意的親事。”

此言一出,在座各位公主的芳心都怦怦直跳起來。

怪不得讓她們都來參加晚宴,難道竟有此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