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回巢

第七百五十七章 風云(一)

“大膽!你竟敢攔著本宮!”

竇淑妃一臉焦慮急切,怒聲呵斥守在福寧殿外的內侍:“皇上昏迷未醒,本宮要進殿內伴駕,守在皇上身邊。誰敢攔著本宮?”

那個內侍早已得了李公公嚴令,哪里敢放竇淑妃進去,恭敬地應道:“請淑妃娘娘息怒。奴才奉李公公之命嚴守福寧殿,沒有李公公的應允,奴才不敢讓娘娘進去。”

竇淑妃冷哼一聲,一臉怒容:“混賬!本宮要進福寧殿,李公公不過是一介奴才,有何資格下這樣的命令!”

“讓開!本宮這就要進去!”

內侍動也未動。

守在殿外的御林侍衛們面無表情地圍攏過來。至少也有百人,人人手中持著明晃晃的兵器,攔在殿外。

雖然未說一字,卻極具威懾力。

竇淑妃的怒氣原本有幾分是裝出來的,現在卻是真的被氣得渾身發抖。

這些奴才,竟敢這般對她!

這個李公公,仗著元佑帝的器重,連她這個淑妃娘娘也未放在眼底。總有一天,她要將今天所受的屈辱全部還回去!

就在此時,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淡淡響起:“這是怎么回事?”

竇淑妃一驚,迅疾轉過身來。

映入眼簾的,是王皇后熟悉的臉孔。

王皇后已有半年多未出現在人前,就連昨日宮宴也未露面。頭上的白發已經近半,滿臉滿額的皺紋,猶有病容。

可她的目光卻異常冷靜,神色間帶著竇淑妃熟悉的威嚴。

令竇淑妃痛恨的獨屬于六宮之后的威嚴。

可是,她現在被廢為靜妃。憑什么還擺出這副皇后的架子來壓自己?

竇淑妃嫉恨羞憤之下,冷笑著說道:“靜妃娘娘來的正好。這些奴才,實在是膽大妄為。仗著皇上平日器重信任,竟將我攔在殿外,不讓我面見皇上。”

說完,竇淑妃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這話聽著像找人撐腰似的,毫無力道威嚴。

實在是王皇后多年積威,竇淑妃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慣了。一張口說話,便成了這副德性。

王皇后倒未取笑竇淑妃,略一點頭:“本宮知道了。”

說完,命席公公攙扶自己上前,對著守門的內侍道:“你進去稟報李公公一聲,就說皇上傷心過度,如今情形不明。本宮身為皇上原配發妻,必要守在皇上身邊。與皇上同進共退同生共死。”

內侍對王皇后倒是客氣多了,立刻應道:“奴才這就進去通傳。”

王皇后點點頭,安靜地站在殿外等候。

竇淑妃滿心窩火憋屈,忍不住湊到王皇后身邊:“這個李公公,行事越發不像話了。皇上昏迷不醒,正需要人陪伴伺候。他竟敢攔著我們不讓進去,世上哪有這樣的奴才?待皇上醒了,我一定要將此事稟報皇上,嚴懲李公公……”

“閉嘴!”

王皇后冷冷地掃了過來:“李公公這般行事,正是忠于皇上。免得有小人趁亂靠近皇上。有這樣忠心的奴才,是皇上之福。”

“你口口聲聲要嚴懲李公公,又是何道理?”

竇淑妃面色一陣青一陣紅,想據理力爭,可一對上王皇后冷厲的目光,不知怎么地,所有的勇氣頓時煙消云散。

轉念一想,太子一死,元佑帝總要另立儲君。

王皇后所生的楚王早就死了,如今太子也死了,論長幼,接下來應該排到齊王。可是……齊王的生母早就病逝。她是這宮中位分最高的嬪妃。她的兒子,也該有競爭儲君之位的資格才對。

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總得爭上一爭才能甘心。

竇淑妃心念電轉,目光閃爍不定。

王皇后豈能猜不出竇淑妃那點心思,不由得哂然冷笑。

太子雖然死了,可還有深得圣心的太孫在。就算要另立儲君,也該輪到年長的齊王。就是魏王,也比韓王大上一歲。萬萬輪不到最年幼的韓王。

就憑竇淑妃,也敢肖想儲君之位,真是可笑。

內侍很快從殿里出來了,低聲道:“李公公請靜妃娘娘進去。”

王皇后暗暗松口氣,面上神色未變,邁步進了福寧殿。

竇淑妃下意識地要跟上去,卻又重新被攔了下來:“娘娘請留步。李公公只請靜妃娘娘進去伴駕,淑妃娘娘還是留在殿外等候為好。”

竇淑妃:“……”

這個殺千刀的奴才!

竇淑妃氣血上涌,臉孔漲得發紫。

盛怒之下,竇淑妃也顧不得別的了,張口怒罵:“為何靜妃能進去,本宮就不能。靜妃早已被廢了后位,本宮和她一樣,都是宮中嬪妃。爾等奴才,真是瞎了眼!等皇上醒了,本宮一定稟報皇上,要你們幾條狗命!”

任憑竇淑妃怎么怒罵,內侍硬是沒挪開身子。

身后又傳來了倉促紊亂的腳步聲,還有凄凄慘慘的哭喊聲:“皇上,皇上!”

那哭喊聲既悲愴又凄厲,竇淑妃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心里滲人得不行。一轉頭,就見孫賢妃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孫賢妃同樣半年多未在人前露面,整個人比以前消瘦蒼老了不少。此時傷心欲絕,滿臉淚水,衣襟前還有不少血痕,看著極為觸目可怖。

竇淑妃暗暗打了個寒顫。

孫賢妃靠近福寧殿之際,雙腿一軟,猛地磕中堅硬的地面,頓時鮮血長流。待宮女將她扶起之后,額上的鮮血滴滴拉拉地滴落在臉孔上。

孫賢妃猶自不覺,凄聲喊著:“皇上!皇上!”

竇淑妃又打了個寒顫,定定神走上前:“賢妃妹妹,皇上還未醒,李公公不準任何人進去。剛才靜妃娘娘倒是進了福寧殿……”

孫賢妃狀若瘋癲,壓根聽不進竇淑妃在說什么,一聲一聲地喊著皇上。

侍衛們沉默又肅穆地守在殿外,猶如一座座雕像般,動也未動。

剛才傳信的內侍也未吭聲,依舊守在殿門處。

李公公說了,除了靜妃娘娘之外,不準任何人進福寧殿。他奉李公公之令行事。

孫賢妃看起來再凄慘可憐,他也不能放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