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顏卿也有不夠巧妙的時候。他急著趕俞希離開,脫口而出的話卻聽得俞希瞠目結舌。她呆了好半天終于弱弱地說道:“公子,這怕不妥吧……”妥與不妥,其實俞希心中有一桿稱。今天來的人這么多,她這身打扮并不是明顯的小童裝束,就算她大著膽子入了席,也沒人來過問她究竟是誰家的少爺。
她這么說,只是單純的不想離開顏卿。腹黑狐貍要使壞,怎么能少了她一份。
由于事出緊急,顏卿并沒察覺到俞希的真實想法。聽了俞希的話,他倒是少有的認真反省了一下。
片刻后,顏卿丹鳳眼盯著遠處,有幾分艱難地說道:“小希,你先過去占個位子,本公子去去茅廁。”
“啥?”俞希臉部抽搐了幾下,硬逼著顏卿再重復了一遍。
倒塌……也難怪他會如此艱難,這破理由也能掰出來。
他要去WC,她不可能真的跟著。烏黑的大眼微微轉了一下,貌似乖巧地答道:“知道了公子,您快去快回喲。”說完她沖顏卿擺了擺手,小跑著離開原地,然后走到轉角,俞希處停下步子,背貼著墻偷偷瞄著顏卿。
一個轉角,顏卿失去俞希的影蹤。他又站了一會,確定那條小尾巴真的離開后,才朝著孫之寅離去的方向追去。腳下步伐快速,似乎非常匆忙。
在看熱鬧,瞧好戲的背后,其實還有事情讓顏卿擔憂著。他知道關云并不是一個標新立異的人,既然二人在涼亭之中商議好了此事要如何開場,那在未知會他一聲前,關云絕對不會擅自更改計劃。如果孫之寅去會的人是關云,那其中一定另有變故。
顏卿一心想著事情,居然沒注意到那條小尾巴已經跟了上來。
以俞希跟蹤人的技術來說,走不到五十步就一定被顏卿發現。也不是說俞希技術不好,而是顏卿太過警覺。可他現在心系前方,對于身后倒有幾分忽略。這就便宜了俞希。
孫之寅面色凝重地朝著書房而去。那來傳話的家仆并未說清楚來者是何人,只是吞吞吐吐的說此人來頭不小,這讓孫之寅心里非常不踏實,步子走得也顯踉蹌。
想他夫人的娘家有人在京城為官,所以他在郾縣的日子過得才會如此舒坦,只是太舒坦的日子是不是也會到頭了。
踏入書房前,孫之寅腦中閃過以上念頭,腳下反而還穩了幾分。
推門而入,房里早就負手站了一個人,聽到響動,此人轉過身來,四目相對,讓孫之寅心中一顫。
此人身材高大,身著一件黃色長袍,袍角處繡著菊花暗紋,胸前用金色的線繡了一條蛟龍,龍身從左肩穿過直到背后,威嚴無比。他的臉上戴著半張銀色面具,將鼻部以上全部遮擋起來,面具上雕著暗紋,似是一朵半開的菊花,襯得面孔妖冶神秘。
受花的人,意味著是皇上的心腹。孫之寅雖只是小小的縣令,卻還是知道炎國里只有御查使與幾位重臣受過花。此人年青,不會是朝中重臣……如此一來,身份便不用多猜。
他見孫之寅進了書房,隨意搖了搖手里的折扇,嘴角微微一扯,還算和善地笑了笑。
孫之寅隨意他的笑容松了口氣,還沒等那口氣吐順,就聽此人開口說道:“郾縣縣令孫之寅,跪下聽旨。”不冷不熱,不咸不淡,沒有一點情緒波動,不帶一絲情緒起伏。
孫之寅被點到名,再顫了下,跪了下來,心里暗想,此人果真是御查使。想他千防萬防,還是沒能將御查使攔下。如若這般,就應該聽那人一言,來個一不做二不休,婦人之仁只會更加壞事。
孫之寅埋著頭暗咬了咬牙,一條頗為狠毒的念頭升起。
“經查,郾縣縣令以權謀私,均屬事實,朕得知盛怒不已,思其往日管理有方,朕給汝一次改正的機會,望汝好自為之。孫之寅,接旨罷。”
孫之寅一心思量著毒計,對于圣旨的內容反而沒怎么放心里,按他所想,御查使親自上門,又選在他六十歲生日的時候上門,多半是玩完的了,不論圣旨寫的什么內容,他都沒心情去關心,只是一味的想弄死一個算一個,也算是有人陪他墊背。
聽到點名,孫之寅回過神來,習慣性地答道:“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起身接了圣旨,對上面具下的瞳仁,他心里打了個突。
這殺人的事,他當縣令不會少干,可殺御查使的事,似乎還沒哪個縣做敢做。莫非還真要他來開這個先例?孫之寅垂下眸,繼續盤算的同時仔細讀了讀圣旨的內容,表情越來越復雜。
邊讀圣旨關云邊暗暗打量孫之寅,瞧到他神色不對時,關云也暗暗緊張了一下。狗急跳墻的事,他也不是沒見過,此時他不由慶幸,好在他拿的是真的圣旨,若是孫之寅敢公然反抗,那就成了無罪變成滿門操斬的大罪。只要他不敢明著抗旨,暗的倒還不在他的擔憂之中。
關云睨向窗外,隱隱的兩個身影讓他暗笑了下。從讀圣旨的時候起,他就瞧到窗外一前一后的來了兩人,其中一人是他認識的,而另一人卻不知道是何方人物了。
能在顏卿身邊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平凡之輩。至少他就不敢長時間待在顏卿身邊。
關云收回飄走的思緒,看向拿著圣旨貌似在看真偽的孫之寅,輕蔑地笑了笑,說了一句:“圣旨是真的,勸你此時好好想想要如何改正罷。”說完抬腳離開,心間暢快不已。
正如關云所瞧到一樣,書房里暗斗著,書房外明爭著。
顏卿躲在書房外偷窺,正好瞧到關云拿著圣旨在讀,雖說偷看瞧得不太真切,他也辯認出關云手里的圣旨是真的,就連圣旨的用詞用句都如允帝親筆所寫一般。
他意外允帝對孫之寅的開恩,更意外關云會在此地遇上皇上。
月娘只是說了皇上沒在宮內,可沒提過皇上出宮的意圖,莫不是他老人家真的來了郾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