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謠知道這樣說很難讓他們相信,畢竟君怡是個懂事聽話的女孩子,從不曾做過什么叛逆的事情,而且她跟云梓騫感情深厚,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怎么也不可能為著這樣的虛名就背井離鄉。
沈慕華和云梓騫心中定然也隱約猜到了幾分,但是他們寧愿相信梓謠編出來的這些謊話。人是一種很會自我保護的動物,有時候寧愿相信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話,因為那是美好的,給人希望的,而不是陰暗和絕望。
梓謠原本也不指望他們能夠相信,只是給他們一點暗示,這樣他們自己就會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她這么說著心里也十分悵然,只希望君怡真的能過得好。今天韓連翹來的時候,她多問了一句,是不是只有君怡一個人去了國外。韓連翹神色閃爍,最后在慕君彥的威懾下,還是說樂正凱不放心,陪著她去了。
梓謠聽了這話,心里便清楚,這一世,君怡跟云梓騫是絕對不可能了。她一面心中惋惜這個時候陪在君怡身邊的人不是三哥,一面又欣慰于這個時候能夠有個人陪在她身邊。一時間百感交集,心中所思所想都是從前快樂的時光。
倒是慕君彥看出她的不對勁兒來,帶著她告辭了。
天氣漸暖,閔州的大街小巷又開始忙碌起來。他們的車行到中途,突然聽見對面傳來一陣槍聲。開車的汽車夫嚇得將車靠在了路邊,轉過頭來詢問:“七爺?”
慕君彥神色不變,說道:“這不像是槍戰,倒像是有意的鳴槍,你去打聽一下!”
汽車夫答應著去了,片刻之后回來說道:“今天是督軍府娶少奶奶的日子,十里長街都戒嚴了。”
慕君彥道:“那我們繞道吧!”
那汽車夫答應了一聲,嘴里卻嘀咕著:“這是什么事兒?上次碰到督軍府娶姨太太,這次娶少奶奶!下次不知道要娶什么了……”
慕君彥聽了這話也覺得好笑,不過他少年老成,并沒有因為下人一句話就笑出來。又看梓謠一直坐在一旁,也不說話,倒像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問道:“你不高興?”
梓謠轉過臉來,雙眸中迸射出一種璀璨的光華,看得慕君彥呼吸一緊,心頭突突跳起來。只見她嫣然一笑,說道:“不,我高興得很!”
她的語氣里似乎透著一股幸災樂禍,倒像是某些人要倒霉了。
汽車穿過熱鬧的街市,一直往前開。慕君彥這才記起來,今天是正月十八,原定了給十三爺做壽的日子,不過十三爺嫌長途跋涉太累,只說派幾個小輩去青州賀壽就好了,別的不用鋪張。他已經到了耄耋之年,這么大張旗鼓的做壽,反而擔心會驚動了閻王。
他們出來的時候沒有吃飯,此時看見路邊的餐館,慕君彥便感到饑腸轆轆,說道:“我倒是餓了,要不要下去吃點東西?”
梓謠笑了一下:“好,剛好我也餓了。”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兩人進了一家西餐廳,隨意點了一些吃的。等著上菜的時間便聽見鄰桌有人輕聲道:“你少吃一點,等會兒晚上的宴席有山珍海味,盡管吃!”
說話的是個體型偏瘦的太太,而坐在她旁邊的胖太太則嘴里塞滿了香軟的蛋糕,含糊不清地道:“晚上的宴席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我若不先填飽了肚子,等會兒就要挨餓了。”
她們說話的聲音原本不大,但是這家西餐廳并沒有幾個人,整個餐廳里靜悄悄的。梓謠和慕君彥又離得近,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那瘦的又問:“你說督軍府這次娶少奶奶,怎么連咱們這些八竿子也打不著的親戚都請了?”
那胖的吃了蛋糕,捧起咖啡喝了一口:壓低了聲音道:“還不是因為咱們姨少奶奶面子大!別看現在少帥娶了少奶奶,我們姨少奶奶可還是少帥心尖兒上的人。本來蔣家有個規矩,正牌夫人沒有生孩子之前姨太太是不能有孩子的,而且到了督軍夫人手上更加的變本加厲,根本就不允許姨太太有孩子,就是府上的小姐,也是在外面生了之后再帶回來的呢!但是到了咱們姨少奶奶這兒,規矩都變了,姨少奶奶進門不到半年,已經有了身子了,蔣少帥還特意給她辦了生日宴,那個排場啊!嘖嘖……”
恰在這時,侍者送食物到梓謠這桌。這兩人才中斷了談話,胖的那個繼續埋頭苦吃,瘦的那個看她這副餓了三天的模樣,有些無可奈何。
梓謠一邊切著牛排,倒是想起來那天晚上的事情,這些日子她根本不愿意去想那件事情,但是此刻聽見那個胖太太說起了孩子的事情,倒令她想起了萬俟景渝和樂正梅在廁所里的對話。聽他們的意思,那個孩子根本就是萬俟景渝的。
正因為那天晚上她洞悉了他們的奸情,這才惹來了殺身之禍,從而令得無辜的君怡遭受了莫名的屈辱。
今天既然是蔣立志娶親的日子,那么……
“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時候,那兩位太太已經走了。慕君彥舉著一小塊牛排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聽說美食能夠治愈傷心,若是心里不開心了,吃點好吃的東西心情就能好不少。你不信可以試試!”他將牛排送到梓謠唇畔。
梓謠臉上一紅,還是張口吃了下去。
慕君彥傾過身來,低聲道:“你要是不好好吃飯,我就一直喂你!”
“別鬧了。”梓謠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大庭廣眾之下,她還真不好意思讓他喂著吃飯。
慕君彥原本就生得英俊,而梓謠又美貌如花,他們倆在這里用餐原本就引起了店里食客的頻頻側目,若是慕君彥再喂她吃飯,只怕明天就會有很多人關注他們了。
梓謠心思重,但還是放空了腦袋,老老實實地將牛排吃了。用完餐之后,她說道:“我需要送一份禮物去督軍府。”
“好,我幫你準備。”
“不用了,我自己準備就好了,你只消讓人幫我送過去就好了。”
慕君彥點點頭,突然傾過身來,附在梓謠耳邊道:“那天晚上的事,對誰也不能說!”
梓謠后背一僵,倏然抬眸,望進慕君彥眼里。他的瞳仁湛亮,里面卻似深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