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和鳴

157、敏感的雪華

扶搖和青寧才剛走到荷院門外,就聽到了里面尖銳的爭執聲,以及瓷器砸在地上的破裂聲。

引她們過來的大丫鬟當即就變了臉色,上去啪啪拍了兩下門。

里面一陣急促的小碎步,院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小丫鬟探出腦袋來。

看門的原本是婆子,但因為二公子慕揚和新納的側室雪夫人正在吵架,大家都跑去瞧熱鬧,又擔心外頭人過來看見了不像話,青天白日便將院門給緊閉了。

由此可見,雪華進府這么些天,還沒將這院子里的人給收服,卻不知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

拍門的大丫鬟一見有人開門,劈頭大聲喝道:“桐城平海侯府的兩位小姐來看望雪夫人,還不快來迎接”

開門的小丫頭嚇了一跳,因上午蘇家姐妹是著人過來通知過的,荷院里的人都知道雪夫人的兩位姐妹下午要來拜訪,但是沒提防雪夫人自己倒在這時候鬧騰起來。

一時小丫頭也不知道該不該讓扶搖她們進去。

不過院子里面似乎是聽到了外頭的動靜,知道蘇家兩位小姐來了,安靜了片刻,便又有兩個婆子跑來,將兩扇院門開得大大的,笑著請扶搖和青寧進去。

扶搖和青寧這才得以帶著人進門。

荷院是個三進的院子,倒也不小了,院子里有個小池塘,種了一些荷花,如今還沒到開花的季節,倒是蓮葉亭亭,不過好像其中有一片葉子被硬生生地摘掉了,剩下光禿禿的枝。

扶搖猜測著,該不會是雪華氣不順,摘了荷葉泄氣吧。

一時進了上房正廳,地上倒是干干凈凈。

扶搖和青寧進去,雪華便迎了上來,道:“大姐,三妹,你們來啦。”

姐妹們見禮完畢,都互相打量。

雪華如今已經做打扮,滿頭青絲挽成了墮馬髻,耳朵上明晃晃的一對紅寶石耳環,身上是一身桃紅色的襦裙,挽著品紅的披帛。只不過臉上似乎比出嫁前瘦了些,顯得眼睛更大了,眼底隱約有些青色。

扶搖和青寧便都看出她精神并不算好。

雪華看著她們兩人,扶搖和青寧既然上門拜訪,自然是精心打扮過,一個麗若春花燦爛,一個俏如案頭水仙,都是一般的青春逼人,不由又妒又恨。

早知道父親凱旋后會封侯,她又何必上趕著嫁過來。就因為著急,結果竟被夏侯月暉擺了一道,生生地從正妻變成了妾室,她素來心高氣傲,被眾人捧在手心里長大,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氣,從進府到現在,都沒緩過勁來,一次都沒像夏侯月暉請安過。

如果她等父親回來之后再嫁,那么就是侯府千金,有父親坐鎮,自然嫁得風風光光,夏侯月暉必定也不會故意刁難,使她出丑。

這都是一念之差。

如今她已經是失足難挽回,扶搖和青寧卻正是前途無量,此去京城,若是被選中,便是真正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以后姐妹再相見,就是君臣之別,她只有俯首跪拜的份兒了。

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怎不叫她又妒又恨。

但這個時候,要強的她自然是不肯被姐妹看出自己的難堪的,就是心里頭再難受,也必須笑出驕傲自信來。

她笑瞇瞇,以主人姿態邀請扶搖和青寧坐下后,又吩咐人上茶,然后正準備跟姐妹敘舊。

卻聽一聲脆響,將眾人目光都吸引過去。

一個小丫鬟正貼著墻根站在門邊,還保持著向外走的姿勢,手上的帕子包著疙疙瘩瘩的東西,腳下掉著一小塊碎瓷片。

雪華立時眼睛里就現出戾色來。

那小丫鬟頓時臉色煞白。

扶搖和青寧見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她們在院外就聽見了瓷器破裂聲,想必就是雪華發怒時摔了花瓶什么的。正好又聽到她們來了,雪華不愿在人前出丑,趕在她們進門之前,叫人匆匆收拾了。這小丫鬟本想趁著賓主交談之際,悄悄地拿了出去,卻不料那帕子包得不嚴實,掉出一塊碎片來,結果露了餡,難怪雪華臉色這樣難看了。

這時,雪華旁邊的一個粉衣裳的丫鬟快步走出來,對那小丫鬟道:“早叫你小心,昨兒才打破了一個盤子,雪夫人心善不罰你,今兒倒又打破一個花瓶,再這么著,這屋里就不用你伺候了,攆出去做掃地丫鬟去”

她一面瞪著那小丫鬟,一面又朝雪華臉上看。

雪華聽了,立時就明白過來,對扶搖和青寧苦笑道:“這小丫頭毛手毛腳的,打破我屋里好幾樣東西了,倒叫你們看了笑話。”

她對那粉衣裳的丫鬟道:“荷香,快帶了她出去,以后就在院子里使喚罷了。”

“是。”

荷香便撿了那碎片,拉了小丫頭出門去。

扶搖暗暗點頭,原來這個丫鬟就是荷香,怪不得林春喬讓她陪嫁過來,倒也算機靈了,能及時給主子圓了謊去。

這時,茶水果點上來了,這事兒便算揭過。

大概因為剛才的事情,雪華覺得在扶搖和青寧面前失了面子,不愿意先開口,想來個以靜制動的,便默默地只顧自己喝茶,竟也不招呼她們。

青寧倒是無所謂,低頭喝茶就是。

扶搖察覺到一屋子丫鬟婆子都默默地注視她們,倒覺得有些尷尬,想想還是自己先開口。

“雪華,聽說你近日身體不適?”

她這一問其實就是隨便找點什么起話題罷了。

但沒想到的是,雪華此時正處于敏感時期,自從正妻變妾,一場婚禮變鬧劇之后,她就一直很戒備,總覺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嘲諷,總覺得背地里肯定很多人在笑話她。

尤其扶搖和青寧又是素來跟她不對盤的,所以扶搖這一問,她立刻覺得好像話里有話似的,臉色便是一正,傲然道:“不過是水土不服罷了。”

扶搖趁機道:“我們這次過來,我娘特意叫我帶了一枝老山參來,怕的就是你嫁過來之后有個水土不服頭疼腦熱的,可以養養。”

其實水土不服頭疼腦熱哪里用得到老山參,但宋梨花送禮是好心,扶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揭破雪華進門時那些尷尬事,所以就這么一說。

木棉便捧著裝了老山參的盒子走出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雪華卻覺得她這分明是在譏諷自己。

“原來大姐頭疼腦熱竟是用老山參的么?我可是沒有這樣精貴的,大姐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雪華瞥了那裝著老山參的盒子一眼,一點叫人接過來的意思都沒有。

青寧立時白她一眼,沒好氣地冷笑著。

扶搖倒也不生氣:“家里這東西多得是,不過是我娘是大夫人,名義上你也是她的女兒,總歸做母親的惦念女兒,難不成你嫌棄這禮物太輕?”

雪華臉色一變道:“我可沒這么說。”

扶搖在木棉腰上輕輕推了一把,道:“山參倒也罷了,這個丫頭卻是二夫人叫我帶來給你用的”

這時正好荷香進門,聽到這句話,不由吃了一驚,快步走到雪華身邊,朝那木棉臉上看了一眼,她以前就服侍過林春喬的,自然認得木棉,但臉上卻并沒有高興的意思,只是眉頭一蹙。

雪華也說道:“這不是木棉?”

木棉便蹲身行禮道:“木棉見過二小姐。”

有個婆子突然道:“沒規矩如今是雪夫人了,可不是什么二小姐”

木棉一愣,雪華臉上也不自在起來,瞪著說話的婆子厲聲道:“主子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

那婆子竟也不畏懼,正色道:“不過是個丫頭,就算是雪夫人娘家的,哪里就是主子了”

“你”雪華大怒。

這屋里的人,除了荷香和木棉是雪華娘家的人,其他的所有丫鬟婆子都是王府里的,扶搖也早就看出這些人表面上恭敬,其實并不服雪華的管教。

只怕是夏侯月暉故意如此安排,好壓制蘇雪華。

荷香見雪華動怒,便站出來,對那婆子厲聲道:“木棉不是主子,難道雪夫人也不是主子?主子教訓你,你還敢頂嘴?這難道就是王府的規矩?”

婆子被她一個年輕的丫頭呵斥,竟也不反駁申辯,只淡淡道:“是奴婢的不是,請雪夫人恕罪。”

她輕飄飄地隨便行個禮認個錯,便將手一束,垂目閉嘴,入定一般,再老實不過。

荷香頓時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倒把自己給氣得胸口悶。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婆子態度囂張,壓根就不把蘇雪華放在眼里,所謂的認錯也不過是敷衍了事,沒有半點尊敬之意。可是偏偏人家口頭上已經認錯了,她是王府的老人,背后是夏侯月暉這座大山,蘇雪華還真不好把她怎么樣。

扶搖感嘆,這王府里的果然個個都是人精啊。

這時,木棉站起身來,款款上前,將手里捧著的盒子交給荷香,退回來對雪華道:“是奴婢不懂規矩,主子莫生氣,奴婢以后一定謹守規矩,不會再做錯一點事,不會再給主子惹半點的麻煩。”

雪華臉色好看了一些。

木棉又轉過身來對那婆子道:“奴婢木棉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嬤嬤指點也是應該。不過奴婢已經在府內做了登記,王妃也認可奴婢是荷院的人。既然如此,奴婢就是雪夫人的陪嫁,就算以后有什么出錯的,也自有雪夫人管教,嬤嬤是府里的老人,必是有體面的,貴人事忙,就不勞您再調教了。”

一番話綿里藏針,那婆子聽得不舒服,卻又說不出什么來。

扶搖暗想,難怪林春喬派了一個荷香過來還不放心,還要派木棉過來。果然比起荷香的直來直往,能屈能伸的木棉又能干得多了。.無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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