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修遠神情堅定至極,他眼里的光,讓人無法對他的決心有任何質疑。
甚至他身上已經透露出了一種死志。
當一個人將生死置之度外時,會爆發出讓人驚訝的能耐,已經進宮成為男寵的越華容如是,眼前要為妻女報仇的吳修遠亦如是。
姜元羲的聲音很縹緲,仿佛是從遠處飄蕩而來,“你跟在太子身邊,隨時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將他身邊所有事與我匯報,能不能報仇,就看你有多盡心了。”
知己知彼,才能制勝。
她需要太子身邊埋下一顆釘子,讓她能隨時知道太子的動向。
吳修遠卻面色一變,提高了聲音,帶著質疑,“你沒有法子讓太子死?”
從知道了太子才是害死了蕙娘和寶兒的兇手之后,他的心中就如火燒燎原般焦灼、痛苦、難受。
他刻意忘記的畫面,目下不斷在他腦海中回蕩,蕙娘身上的青紫傷痕、她身上滿是男人的痕跡、她眸子里蘊含著的絕望和痛苦、她致死都無法合上的眼睛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痛苦萬分。
他耳邊似乎響起蕙娘的聲音,她在哭訴著,問他為什么知道仇人之后還不給她報仇,她說她和寶兒在地下很冷,她說她肚子很痛,她說他們的孩兒平安很痛
“我要他死!他一定要死!”
吳修遠嘴里喃喃,帶上了一抹神經質的癲狂,蕙娘是他生命之重,沒有人能在傷害了蕙娘之后還絲毫無損,他就是死,都要跟太子同歸于盡!
他猛地抬起頭,低吼道:“如果你沒有法子讓太子死,那你就滾開,我要去殺了那個畜生!”
姜元羲嗤笑一聲,“然后你還沒有行刺成功,就被太子身邊的武人給殺了?不僅無法給蕙娘報仇,還提前把自己搭進去?”
吳修遠被仇恨燃燒的理智稍稍回籠,又聽這位郎君繼續道:“太子身邊的孫炎兵,力大無窮,尋常人可不是他的對手,方巖又善計謀,作為太子身邊一文一武的兩個得力干將,只要你漏出了絲毫馬腳,你猜你會怎么死?”
吳修遠仿佛感覺到頭頂有一盆冰水灌溉而下,將他的理智冷回了腦中,但仇恨的憤怒并沒有消失,潛藏心底處,等待著合適的時機爆發。
他知道這人說的對,他雖看不起孫炎兵,但他確實是太子身邊最忠誠的狼,這只狼兇狠殘暴。
而方巖為人多疑,之前太子沒有對他動手,那是因為他以為害死蕙娘的是那個酒鬼,因此舉動并無值得懷疑的地方,現在知道太子才是真兇,若然他沒能忍住自己的仇恨,漏了一絲馬腳,讓方巖看在眼里,很有可能還沒有報仇就被方巖弄死。
他在太子身邊曾經見過好幾個人就因為方巖而死的,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濁氣,“我如何聯系你?如何將消息傳與你?”
這既是試探,亦是答應合作。
“花枝胡同街角,有一個賣刀削面的小攤,你有事,就通過那個小攤老板找我好了。”
待會就讓人去那里擺個小攤,姜元羲當下就決定。
吳修遠有些失望,對方還是沒有露出馬腳,“如今快要到午時了,我要先行離去,準備去見太子。”
他出去核實的時候,看日頭就知道是早上,且時間已經不早,他還記得昨天太子對他的吩咐,他要去向太子回稟此事。
姜元羲強忍著出言問吳修遠會不會向太子稟告她阿娘和二舅母之事,如果稟告,會怎么跟太子建言。
五娘,你不能慌,要忍住,優秀的獵手,都有讓人稱贊的耐心。
“嗯,我讓人送你出去。”姜元羲瞇起眼睛,揮揮手,依然是先前送他出去的蒙著面的護衛上前。
吳修遠毫無防備的讓人將他的眼睛蒙上,在被護衛帶走之前,他停下了腳步,依著記憶望向姜元羲,問道:“你就不怕我假意答應與你合作,然后告密太子?”
姜元羲“哦”了一聲,“那我就在暗中,看你如何對害死你妻女的仇人卑躬屈膝,活得比條狗還難受。”
吳修遠“哈”的一笑,轉身就走,“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不管你是誰,只要你能讓我殺了太子,就算你是惡鬼,我也會與你合作。
等二人離去,姜元羲拍了拍手,“我們也回去。”
待姜元羲隱秘的帶著人回到了家中,沉下心來,一邊練字,一邊在腦中將今日行事過了一遍,接著又將自己接下來的要做的事反復琢磨。
等聽到阿方回稟,說祖父和阿爹已經下朝歸來,立即去找祖父。
姜太傅毫不意外會見到孫女兒,“來啦來坐,與祖父說說今日你的行事如何。”
姜元羲仔細打量了一下祖父的面色,躊躇著問道:“祖父,您今日”
知道五娘擔憂,姜太傅說道:“今日太子竟沒有早朝,祖父想著,太子興許又喝得酩酊大醉誤了。”
這種事朝臣們早已見怪不怪,圣上自己都沒有責怪過太子,太子越發變本加厲,只要一旦沒有上早朝,最大的可能不是太子抱恙,而是他宿醉了。
也怪不得世家會看不起皇室陳氏,這樣的皇室,這樣的儲君,不想死在同一條船上的人都在打著自己的小九九。
姜太傅又繼續道:“我已跟你外祖父一起,讓人給太子找了不少事,最近他都會忙不過來。”
姜元羲聞言,點了點頭,心中稍稍一松,她也說起了自己今日的行事,從頭到尾,與吳修遠的交鋒都沒有隱瞞祖父。
待她說完,姜太傅沉吟著點頭,“且不說這個釘子是否有用,但能轉移一下吳修遠的注意力也是好的,只要吳修遠這邊沒有心情將注意力放在你阿娘和你二舅母身上,我們行事也能更加從容。”
姜元羲可不是這般想的,她花費這么大的力氣裝神弄鬼,怎么可能讓吳修遠成為一枚廢子?
“祖父,我想明天進宮給太后娘娘請安。”
她要去見越華容,想干皇室的,可不只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