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清伸手一摸，四皇子燒了起碼有四十度。
葉清清都不用診，便知四皇子這次是真的要不好了。
這么高的溫度，燒了幾乎一整天，便是能救下來，人十有八九也燒傻了。
想起這一天的經歷，進宮前沈從安的那句話，葉清清低垂著眼眸，斂去了所有的情緒。
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靜氣凝神，專心致志的救治四皇子。
有沈從安的話在前，葉清清不用多想，只需盡她所能的醫治便可。
這一忙，忙到了傍晚，夜幕四合之時，四皇子的燒終于退了。他的情況穩定下來，人雖還沒醒，但睡得安穩了許多，沒有抽搐和胡話了。
賢妃喜極而泣。
蹲在四皇子的床前，握著四皇子的手，默默的流著眼淚。
“我的顯兒是不是沒事了？”賢妃擦了擦眼淚，抬頭問。
葉清清眉頭依舊緊鎖，并未松開。聽到賢妃的問話，也沒有回答。
賢妃頓時急了，放開四皇子的手，要來拉扯葉清清，“你快點說啊，我的顯兒如何了？”
沈從安上前一步，把葉清清擋在身后。宮人們也攔住了賢妃。
一直沒說話的皇上沉聲問，“寧安，顯兒怎么樣了？”
葉清清搖搖頭，輕聲道：“四皇子性命無礙。只是……”
在場眾人都注視著葉清清。
賢妃一顆心提的老高，都不敢呼吸了。
葉清清狠下心，道：“只是燒的時間太長了，可能會對四皇子的心智有影響。”
簡單來說，就是燒成傻子了。
賢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皇上臉色一白，身子晃了晃，后退了幾步，李德忠忙扶住他。
皇上看向床上昏迷著的孩童，眸底復雜，眼里卻是實實在在的痛心。
“怎么會這樣？”賢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我不相信。”賢妃突然大聲道。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推開了身邊圍著的宮人，從地上爬起，沖著葉清清沖過來，“一定是你這個賤人說謊！”
“你騙我的是不是？”賢妃神色瘋癲，滿眼兇厲的瞪著葉清清，長長的指甲對著葉清清的臉抓去，“我的顯兒好好的，怎么會成傻子？”
“他那么聰明，福澤深厚，是真龍下凡，以后要當皇帝的人，怎么會傻？”
葉清清往后退了幾步，沈從安用胳膊，擋開了賢妃的襲擊。
賢妃還是不依不饒。
皇上本還傷心，聽到她的話，微微頓了頓，眼中的難過褪去幾分，啞聲道：“還不快拉開賢妃！”
宮人們原就在攔著賢妃，只是賢妃情緒激動之下，力氣賊大，宮人們怕傷著她，又不敢用力。
這會兒得了皇上的令，一個個手上用力，很快就控制住了賢妃。
賢妃還在兀自掙扎，口里不干不凈的罵著葉清清。罵葉清清胡說八道，又嫌葉清清拖拖拉拉，來的晚了，故意害四皇子。
葉清清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心里升起的那點同情消失的一干二凈。
皇上心里的愧疚和傷懷，也在賢妃的罵聲中慢慢減少。
他沉聲道：“賢妃受了刺激，胡言亂語，送她回去冷靜一下。”
賢妃聞言，一下子不動了。她怔怔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不，我不走，我要待在顯兒身邊。”她忽然使勁，爆發出巨大的力氣，掙脫了宮人們的束縛，幾步跑到四皇子的床前。
賢妃彎下身，把臉貼在四皇子的額頭上，“我的顯兒才不會傻，他只是睡著了，等醒來就會好了。”
“我要在這里，等著我的顯兒醒過來。”
太后同樣傷心的不能自已，抹了抹濕潤的眼角，勸道：“就讓她留下吧。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變成這樣了……”
皇上掃一眼太后，眼底冷冽如冰，“太后說的是！四皇子早上起來，不還是好好的，怎么又燒了？”
“簡單的一場風寒，如何會拖到現在還沒好？！”
“查！必須給朕查！朕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太后神色一頓。
背對著眾人的賢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變得沒有一絲血絲。嘴唇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皇上的話，讓她想起了刻意忽視的一切。
四皇子為何久病不愈？
是她倒了四皇子的藥。
乃至四皇子生病，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是她，害了四皇子。
她才是罪魁禍首。
“不！”賢妃凄厲的大叫了一聲，口中噴出鮮血，人如斷了線的風箏，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賢妃娘娘！”
宮人手忙腳亂的把賢妃抬到一旁的小塌上，李院正給賢妃把脈。
是受刺激過大。
李院正就能應對，葉清清便沒動手。
賢妃剛才還罵她打她。
雖說行醫救人，不求回報。但明知對方不會感謝，只會心生怨恨，甚至報復。
那還去救，就是大冤種了。
葉清清可沒以德報怨的胸懷。
忙忙碌碌，到了半夜，從賢妃殿里出來，皇上領著她們，直接去了御書房。蕭王也被找來。
“顯兒，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皇上率先問。
葉清清道：“很難。”
皇上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悠遠起來，其中有太多復雜的神色。
葉清清分明看到，他眼角有晶瑩的水光。
半晌之后，皇上回過神來，又問沈從安，“如太妃怎么說？”
沈從安心底微嘆，把與如太妃的對話，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說給皇上和蕭王聽。
皇上臉色越聽越難看。
他緊緊的攥著手，手上青筋畢露。
蕭王神情亦是無比沉重。
沈從安講述完，兩人久久沒有說話，大殿里，是令人壓抑的沉默。
“太后……”皇上握住龍椅的扶手，壓住心頭的驚濤駭浪。
他腦海中紛雜涌現起的無數念頭，像是一根根銀針，在他腦中攪動，頭痛欲裂。
皇上用力的咬住唇，才忍下口中的血腥味。
李德忠守在外面。
沈從安見狀，忙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上前幾步，塞進皇上口中。
宸王出事，皇上昏迷三天后醒來，就落了一個頭疼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