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傻瓜,他們是我們的一部分。”
父親的話澤竽似懂非懂。
而孩子總是有問不完的問題,年少的澤竽又問道:“那么他們為什么不能以自己的樣子在水下生活呢?”
“你是要他們活著還是想讓自己活著,讓爹爹活著呢?”
澤竽想也沒有想,撲入桑藪桐的懷里,重復道:“要爹爹,要竽兒,要爹爹和竽兒永遠在一起。”
“與海同長。”桑藪桐慈愛地摟著女兒。
“嗯,與海同長。”
澤竽搖了搖頭,不能想這些,去找玉城主,父親說過,陸上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和玉城主商量,若是他能借物華鈴給陸上一用,這場殺戮本就是可以避免的。
只是圜城的物華鈴和丹鯪獸身上的物華鈴究竟有何不同,《》中沒有詳細記錄,她在水下也從未聽說過。
思前想后,終于來到瓊玲殿,玉柘正在靜思,聽見聲音便睜開了眼睛。
澤竽連忙斂手行禮。
“忘憂湖的事,城主可知?”
時間不多,也不知現下丹鯪獸是否還在。澤竽沒有辦法迂回,只能開門見山,雖顯得莽撞失禮,但事態緊急,由不得她。
“你可是要借物華鈴?”
“城主既然知道,可否借我一用,用完之后立刻歸還。”
玉柘揮了揮手,物華鈴就出現在了澤竽身前。
澤竽剛想伸手拿,物華鈴卻游開了,好像知道她要帶它離開水下一樣。澤竽伸手想要再抓取一次,還是失敗了。
物華鈴索性躲到玉柘寬大的石椅后面。
玉柘一襲藍色袍子,腰間系著淺色緞帶,清朗肅穆,氣度從容,好像外面發生的事不用澤竽說只言片語,他都已經了然于心。
這樣的感覺對澤竽來說真是如沐春風,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玉柘本來就收過澤竽做義女,只是澤竽不想讓其他師兄妹覺得自己想要沾著圜城城主的權利成為繼承者。
想到繼承者,若是將來真要她坐在這張寬大又冰冷的石椅上,她可能坐得安穩?水下眾人可會像愛戴玉城主一樣愛戴她?
夏貝們你追我趕游開了,好像水下的異變完全沒有影響到它們。真是叫人羨慕,澤竽癡癡地朝它們遠去的身影望去,雖然很小,但是數量卻如此龐大,無論光景如何變遷,只要有日出、有月光、有海,它們都不會消逝,生命與天地共長。
又想到自己的家人,如果沒有丹鯪獸,如果沒有凈月池下那些存活下來的“祭品”,小時候她問過父親,“為什么我們和他們不太一樣?”
“不要急著傷心,子筑,帶她回北冥找耶律城主,謝林乃是寒冰之體,生脈箭純陽之力她本就受不住,但是好在寒冰之體能減緩生脈箭毒氣在她身體里的擴散速度,我這就為你開一道水鏡,從水鏡直接去北冥。”
話音未落,澤竽雙手環圈,四周的水向兩邊打開,水與水之間出現一個月亮般明亮的通道。
子筑卻站在一旁不曾移動。轉瞬間,通道消失,水的前面是水,后面還是水,前赴后繼,把之前發生的事全都抹得一干二凈。
“難怪剛才我使用借水換向術的時候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險些跟不上你們。為今之計,也只能盡快將謝林送到北冥,時不我待,越快越好。”澤竽從懷中取出霜麟,置于子筑手中。
子筑接過,點了點頭,勉強道了聲“小心”便消失了,只剩下一堆四散開來的凝珠。
方才因為虛相之境躲起來的夏貝們又重新聚在一起。澤竽輕輕揮了一下手,讓它們朝溫熱水域游去,“今日的月光兇氣萬分,不采也罷。”
“澤宇。”忽聞身后一聲叫喚,轉身一看正是子筑。
“子筑,謝林呢?她怎么了。”
子筑搖搖頭,捏緊了手指,脖子上伸出又長又深的紫色暗紋。這是汶沙城宗室的標記,孟家生性好戰,這紫色暗紋平日里藏得很好,在圜城學藝多年也未曾見得一次,唯有一次隱約看見子筑身上出現這一道道暗紋還是在升平宴上。
“怎么會這樣?”澤竽心中著急,急欲再開一次水鏡。
這時子筑才說出實情,水鏡已經無法開啟,路遙亭封印已破,水下各路紊亂不堪,再也無法借用水下虛相之境。
澤竽也不知如何安慰子筑,她的心里也一樣難過,但是眼下卻要強打精神趕去見城主。如果使者的責任會讓自己與師兄妹形同陌生人,見面也沒有時間好好說話,或是但凡見面就是這樣的生離死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幫助陸人到底有何意義?
父親說得沒錯,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如今看來遠遠不是復雜,而是悲傷。分別剛過,轉眼便是死別。
這是謝林左肩上的霜麟,僅此一片,霜麟飄落,莫非謝林已經。越想越是著急,奈何怎么也找不到謝林的蹤跡。
“明明是這個方向,莫非哪里弄錯了?”澤竽查看了四周的水色,的確是越來越淺,應當是到了圜城深處。
子筑的神色中滿是哀傷,還有一些欲蓋彌彰的怨恨。
“生脈箭有毒?”澤竽查看了謝林的傷口,生脈箭已經消失了,消失在謝林體內,要不是子筑為她調息護體,她應該已經死了。
“生脈箭之毒無藥可解。”語氣絕望,痛恨。“我就說謝林太執著了,這種時候還管丹鯪獸做什么?我就是去救她的,沒有想過救回一具尸體。
當時丹鯪獸不受控制,子筑急于御獸,才有暗紋隱隱露出。不過一閃之間,她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看得真切。但是現在,千真萬確。子筑就是汶沙城城主的繼任者。
“謝林中毒了。”
###062水下再見
忘憂湖下紅水懨懨,毫無生氣。離開不過兩月,水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爹爹又去了哪里?如果爹爹在的話,一定能妥善解決這場危機。可是爹爹失蹤了,也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已經回來?
澤竽借水換向,跟隨子筑和謝林的方向來到圜城。中途一片霜麟從她身邊經過,澤竽伸手將它收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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