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蠱
南方多蠱毒,北方多兇獸。養蠱者,拜鬼敬神,卻用蠱毒禍患他人。
既然到了和州,遇到蠱毒也不是什么大驚小怪的事,只是地上躺著的人死狀甚是奇怪。可能他身上的蠱,毒性未能完全發揮。由此,夜鶯猜想,施蠱之人應該就在不遠處,六分蠱,二段三對,根據胸口的顏色判斷,此人應該是死于二對。
“六分蠱分三對。”夜鶯道。
“一對,不死如常人,只是心神不受自己掌控,成了養蠱人的傀儡,一切言行舉止皆受養蠱者控制;等到一定時候,六分三對時,受蠱者全身通紅,內臟潰爛干枯,不飲水、不進餐,仍能活動自如。”
“照你這么說,此蠱并非用來害人?”魏兵問道。
夜鶯的眉頭卻是緊緊皺在一起,肩膀繃得緊緊的,一刻也沒有松懈。
“沒錯,六分蠱不僅不會讓受蠱者死掉,而且可以說,六分蠱能讓凡人的身體永遠不死。”
“永遠不死?”魏兵大眼圓瞪,跨上一步,又仔細看了看地上的人。
“先秦就有這種不死之兵的傳說流傳至今,這類士兵入水不溺,火燒不化,常能以一敵百,當年祖黃帝與后蜀交戰時就遇到過這樣的奇兵。當年,祖黃帝在鳳烏城外凌云山脈抗擊后蜀,先祖父大軍十五萬,糧草充足,士氣旺盛;凌云山脈主峰一直都是后蜀侵犯齊國的必奪之地,先占為利。地利上先祖父占了優勢,將士們一心保家衛國。只要好好守住戰地,后蜀來攻則戰,不攻則守,可說是勝利在握。
誰知,打了半月,一日夜晚忽然西風轉南,一股火光從天而降,落下渾身著火的士兵,這些士兵各個武功精湛,而且不畏懼身旁愈燒愈烈的火。
熊熊烈火,濃煙滔天,奇兵天將。
那場火遲遲不滅,燒到第二天,先祖父的糧草和軍營已盡數燒毀。只能且戰且退,退到凌先峰下,將士們像見了鬼一樣魂不守舍,連兵器都拿不穩。
眼看不死的士兵披著火紅的斗篷如地府爬出的惡靈一般追根而來,將士們竟無人敢上前拼殺,幾乎失去了戰斗的意志。
后來,突然天降大雨,雷聲滾滾,耀眼的白光令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天地間一片白色,等睜開眼后,天已放晴,水聲轟鳴,凌先峰前一條寬大的河流將后蜀大軍生生擋在了凌云主峰之下。
先祖父因這條天上落下的河,獲得了此戰的勝利。”
蕭晉緩緩道來,臉色卻是愈發憂愁。
魏兵道:“殿下說的就是凌云江?”
“是。”蕭晉低聲答道。
“可那凌云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莫說是阻擋大軍了,若是雨季降水不足,附近的村莊都不夠灌溉農田的。如今秋季之后,江水深不及腰,根本無法阻擋后蜀大軍進犯,兵馬踏著江就到對岸了。”
魏兵說的也是實情。因此,后蜀趁這次綏山疫病之際,分別在巴淥、鳳烏兩城屯兵。皇上對此非常擔憂,這一次,南吳又蠢蠢欲動,齊國的壓力實在不小。
所以,大皇子賑災之事剛結束,回金陵不過兩日,皇帝便下令沿路調集五萬精兵,趕往凌云峰和駐守在那里的晏王府秦老將軍匯合,支援秦老將軍。
若是后蜀開戰,南吳同時發兵,實在是叫人不得不擔心。
“我們的皇上這一次也坐不住了。”夜鶯想起葉小樓的話,他說這句話時又是那副饒有興趣的表情,這表情......夜鶯擔心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這后蜀與和州相隔甚遠,六分蠱何時傳到和州一帶,來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要是此時此地葉小樓在的話,一定有一個完整的解釋。
可是他不在。
蕭晉已經習慣葉小樓在身邊的日子,雖然他不好相處,但是從來都是心思細膩,并且不會出錯。
而這一次,大軍壓境,皇上是真的不想兩邊開戰,才會答應戶部的主張將先祖皇帝傳下的天穹流花管贈予燕國,以求談和。而這樣的事,不派一個皇子前去送禮,只怕是難以平息戰火的。何況南吳兩年前曾有意與齊國聯姻,可惜父皇當時沒有答應,蕭晉不得不想,父皇這一次一定是極力想要避免西、南兩境同時開戰,才會讓他帶著天穹流花管一同前往吳城。此中心思他又怎會不懂。
“殿下,如今不是討論六分蠱如何從后蜀傳到南方來的時候,今日這個刺客顯然是沖著您來的。”
魏兵剛說完,帳外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只聽有人喊道:“殿下,三皇子殿下。”
魏兵走出營帳問:“何人在外喧嘩?”
“是我,是我啊,魏將軍,我有要事稟報三皇子。”
說話的人是劉武楞,火光照著他的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眉間的皮膚擠成了山。
平時說話還有些結巴,這一著急說話倒是流暢得很。
魏兵嚴肅道:“等著。”
三皇子察覺到帳外的動靜,又聽見說話的人是劉武楞,心下明白一定是出事了。劉武楞身上能出什么事呢?既然他活著站在帳外,出事的只可能是天穹流花管。
“臣.....該...死......三......皇......子,臣......”
見到三皇子,劉武楞咕咚一下雙膝跪地,說話又變得結巴起來。
“是不是天穹流花管不見了。”
劉武楞咬緊牙關用力點頭,“嗯,嗯,天......穹........天......”
“好了,你別說了,我們都知道了,天穹流花管不見了,什么時候不見的?”
蕭晉輕搖了一下手,打住了魏兵的話。
“我來說吧,如果我說的對,你就只要點頭就行。是不是就在剛才?”
劉武楞點頭。
“你剛才人是不是在營帳中?”
劉武楞又點頭。
“是不是剛檢查過天穹流花管。”
劉武楞用力頻頻點頭。
“你按照我的命令半小時檢查一次天穹流花管是不是?所以剛才你檢查的時候發現它不見了。”
“是......是......是......”
“胡說,定是你看守不利,你人在營帳中,天穹流花管怎會輕易不見,而你卻完好無損?”
魏兵的劍已抵住了劉武楞的脖子,嚇得劉武楞咕隆一下癱坐在砂石地上。雙手直搖,“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生死關頭,舌頭竟然也不再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