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
“別聽他胡說,殿下,八成是他在說謊,難道天穹流花管還能不翼而飛不成?”
蕭晉并沒有攔著魏兵,盡管他一直很想相信劉武楞,但這人畢竟是戶部推舉的。雖然戶部與大皇子表面上并沒有特別親近的關系,但是朝堂之上人人都可能是大皇子的人,人人都可能想為未來的太子掃清障礙。
而最大的障礙就只有三皇子。
這一點,蕭晉心里也不是不明白。他自小就在皇宮,朝中有人想要對宮里的皇子下手,平日里也沒什么機會。可眼下不同,如今他身在和州,很快又要到吳城,路途遙遠,即使議和成功,一來一回也要一個多月,這一路上想要對他做點什么,實在是有太多機會。所以,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想不到有什么事會牽絆住葉小樓。
他還來不及細細向夜鶯詢問,因為他知道葉小樓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沒有來,也許正說明自己不會有事。
思量至此,他又看了一眼夜鶯,夜鶯的沉著和冷靜蕭晉非常了解。但是......他的心卻是惴惴不安,總覺得夜鶯瞞著他什么事沒有說,也不想說。
“劉特使的家人現在可是住在金陵城中?”三皇子問道。
劉武楞搖搖頭回答道:“下官職位低微,夫人和孩子都在老家,一直想著接到金陵相聚,可是......唉......”
哀嘆一聲,情真意切,看不出半點故弄玄虛,裝模作樣。
“近日夫人和孩子在老家一切都還好嗎?”
劉武楞不明白三皇子為何不急于問清天穹流花管的事,而是一再關心他的家人。心里雖是疑惑重重,但是想到妻子和孩子也是思念至極,于是句句都是實話實說,沒有半點隱瞞。
“好,一切都好。”
“可有說起家里來了什么遠房親戚或是要去什么親戚家走動?”
劉武楞歪著腦袋想了想,臨出發前的確收到一封妻子的來信,說是要帶著孩子去廬州看望姑媽,原本想著這次南行能路過廬州,也許能與妻子和孩子見上一面,誰知道沒日沒夜趕路,直到前一日到達和州后方才休息。
一個文官,如此車馬勞頓,一躺下自然困得不行,可是心里卻惦記著半個時辰要檢查一次天穹流花管,這心里記掛著,睡覺也睡得糊里糊涂。
真是秀才渴病急須救,燈影紗紅透。
似睡非睡,半夢半醒間,良宵水悠悠,尋芳描黛,美玉遞相思。
恍然大悟,額頭滾燙。
風飄蕩,弦悠揚,竟是溫柔睡鄉亂我心腸。
“該死,劉武楞該死啊。”跪地磕頭,一臉血。
雙手顫動,目色驚懼,如鬼魅纏身。
“那寶物是我......是......我親......”
“親什么?”魏兵喝道。
“親......”
“劉武楞,你說清楚,什么親不親的?”魏兵已是按耐不住,恨不得一劍劈開他的嘴,讓他說個清楚。
“是......我.......我......”滿臉懊悔莫及。
“是我親手......交......出去......的呀。”
魏兵聞言大怒,劍鋒一轉,已入皮三分,只稍再輕點半分,劉武楞的脖子就要涌出血來。
“別動他,把他綁起來。”
三皇子厲聲道。
“為什么?”魏兵不服氣,為什么要放過這種人。
夜鶯一個箭步將劉武楞從魏兵劍下拉了出來,再用粗繩綁了他的雙手。
“這事情不怪他,如果他死了,今夜之事便死無對證,最后什么責任都可能是我一人的失職。”
夜鶯點頭,魏兵總算明白了幾分蕭晉話中的道理,看來劉武楞暫時不能死,還要好好活著。
“殿下的意思是劉武楞的妻子偷偷潛入營帳盜取了獻給燕國皇后的禮物?”
“看起來是這樣,但我想那個人并非是劉武楞的妻子,劉武楞連日勞累,又沒有武功,只怕是中了什么迷魂藥。我方才也只是試探性地問了一下,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夜鶯心想,三皇子雖然看似一個文弱書生,手無寸鐵之力,但他身體里藏著的智謀和處變不驚的定力恐怕不在葉小樓之下。想到這既安心了幾分,也多了幾分莫名的異樣感。
他說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覺,也就不予理會了。
“這個盜賊和刺客是同時潛入軍營的,三皇子可能猜到是何人所為,目的又是什么?”
蕭晉沒有回答,只是讓魏兵先把劉武楞帶出去,又請夜鶯將刺客的尸體好好埋葬。并且關照二人,今日這里發生的事不要張揚出去。
等魏兵離開,蕭晉才道:“我本來猜想朝中有人利用劉武楞的妻兒,以此威脅劉武楞監守自盜。這樣做既不用大動干戈又能讓我得個辦事不力的罪名,等大皇子在凌云峰順利擊退后蜀之后,一個有功,一個有過,自然是可以順利讓大哥登上太子之位。
恐怕朝中有人已經等不及了,于是想了這么一個計劃,倒也不錯。”
蕭晉神色自若,好像在說的不是自己的事。
夜鶯點了點頭,道:“但后來您發現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是的,我看劉武楞的臉上一半青一半紅,說來也是因為自小體弱多病,對醫理有些了解,他這臉色啊,恐怕是夢做到一半突然被人潑了一盆涼水,弄得陽氣不消,寒氣郁積。”
蕭晉仍是平平道來,夜鶯卻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么說......”
兩人相視一笑。
“真是好手段。”夜鶯贊嘆道。
“的確是好手段,也不知道什么人慣用這樣的手段,能知道一個人最思念的是什么,還能知道一個人最柔弱的部分是什么,這樣的對手實在是可怕,誰人會沒有弱點呢?”
蕭晉輕輕咳了幾聲,道:“不過,劉武楞家人來到廬州這件事仍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為的是激起劉武楞的感情,好確保今日之事萬無一失。”
“所以,斷然不可能是南吳和燕國人所為。”
蕭晉搖搖頭,“斷然不是,我們就是來送禮的,燕國人又何必搶奪。”
“那刺客呢?他要的可是殿下的性命。”
營帳內的氣氛異常冷峻,蕭晉知道這不過是開始。
“殿下心里是否知道對方是誰?”
“六分蠱,異兵,凌云山。”
蕭晉的眼中沒有仇恨,卻是無盡流淌的悲傷。
“是大皇子?”
蕭晉沒有點頭,他不愿意,他還在幻想也許還有別的什么人,想要他在這世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