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堂
小玉癡癡點頭,用力夾了一下小白的后背。要快一點,她對自己說,無論路上遇到什么事都要記住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活下來,師傅一定要活下來。
出了街市又向西行了不久,安源堂三個字,赫然出現在小玉眼前。不料,偌大一個藥鋪卻是一片狼籍,大門口野草叢生,幾只灰頭土臉的老鼠從草堆里竄將出來,又閑庭信步般自小白腹下經過。
“師傅,我覺得此處氣息怪異。”
“怪異?”葉小樓淺笑道。
“難道師傅沒有察覺嗎?此處有妖氣。”
葉小樓又笑了,“那是因為你在這里。”
“當然不是,我不是妖,師傅你為何開這樣的玩笑。對了,當日你為何攔著我,不讓我解釋,我根本不是什么六極堂堂主,而且我和六極堂最好不要有任何關系。”
“怎么突然想起說這件事。”
“還不是因為你說了妖嗎?”小玉委屈道。
“分明是你先說的妖。”
兩人都沒有壓低聲音,似乎不怕被其他人聽見他們在說些什么,也的確有人將此二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安源堂的門,從外向里打開,開門的是個老人,拄著拐杖,看上去年近百歲。
老人的拐杖輕點門下石階,百余枚銀針飛射而出。
正午的日色突然一變,寒氣煞煞,邪氣鋪天蓋地蒸騰起來。
小玉咬著牙,一記轉身攬住葉小樓,又是一下倒懸,兩人已躲到小白馬腹下。地上老鼠烏壓壓一片,從兩人發絲間逃竄。
小白馬受了銀針的傷,哭嚎著朝門內沖撞而去。
老婦人又是一下拐杖點地,門由內朝外又關了起來。
“這個安源堂好生詭異。”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白光卷氣,飛入門中,硬生生將門撞開了。
“今日總算打開了安源堂這扇門,本姑娘可是在外面等了將近半月。”
說話的人清麗秀雅,卻非凡俗裝扮,一襲道袍,猶似昆侖仙人,出手如風,迅疾且精準。
拂塵出手,非但沒有傷到小玉他們半分,也沒有多使半分氣力,就將安源堂的門穩穩打開了。
“既有這般功力,為何在外偷偷摸摸。”老婦人怒喝道。
“我愿意。”道姑笑道,聲音更是秀麗甜美。
單單聽這位姑娘說話的聲音,就不像是個壞人。
小玉扶起葉小樓,趁道姑與老婦人說話間,檢查了小白馬的傷口,又前前后后把葉小樓檢查了一遍,直到確定葉小樓沒有受傷才稍稍松了松眉頭。
“安源堂早就不歡迎客人,你一個修道之人整日在此守候,又如此強行霸道將門推開所為何事?今日你若不能把話說清楚,莫怪我不客氣。”
那秀美的道姑仍是一臉不屑,“我若說出來,只怕有人會嚇死;我若說出來,只怕你安源堂以后更沒有太平日子。”
“你若不說,今日沒天平日字的就是你,插翅也別想離開這里半步。”說完,拐杖前舉,如劍在手,使的竟然也是劍招。
葉小樓見狀,悠然道:“沒想到,三十年前名動江湖的幽冥劍客竟然沒有死,而是一直在安源堂里,有意思。”
“什么劍客,什么三十年前,師傅,這二人為何說不上幾句話就打了起來,為何這里的人說不了幾句話就喜歡動手呢?”
小玉疑惑不解,對陸人動不動就出手過招實在是不能理解。
“我也不知道,也許女子就是如此,年輕氣盛,老了又執著,所以這年輕的遇到年老的,江湖新秀遇到老前輩,打一打,分個上下才能好好說話。”
葉小樓這番話令小玉愈發摸不著頭腦。又道:“我看這位姑娘的打扮和方才青霞山的弟子們倒是相似得很,不會也是青霞山的人吧。”
“你不喜歡他們?”葉小樓饒有趣味地問道。
“說不上喜歡不喜歡,我對女子也實在不甚了解,只是覺得知人知面難知心,好看的容顏之下,到底想的是什么,我一點也弄不明白。”
“世間最難猜度便是人心。你以后要學的還有很多。”
聽到葉小樓這么一說,小玉心中一陣春風暖意,浮萍輕搖,揶揄道:“師傅會一直陪在小玉身邊的是不是,一直一直都在小玉身邊,是......”
三道寒光掠過小玉眼前,還沒來得及將之前的話說完,寒光捲著綠葉朝四下飄散,日色下,年輕道姑盤旋飛舞,拂塵揚起幾十股劍氣,小玉看得癡迷,不禁道:“怎么竟然會是劍法?”
葉小樓仍是不語。
再見那幽冥劍客的拐杖已轉守為攻,左手拄拐,亦是持劍的姿勢。
這兩人也真是奇怪,分明都是用的劍法,為何都不用劍呢?
“小玉,你看好了。”
“是,師傅,我看著。”
“這兩人用的劍法可有什么特別?”
“這兩人都沒有用劍啊。”
小玉如實道來。
“還有呢?”
“還有......啊,年輕道姑出手凌厲,一招接著一招,但虛實無常,也許因為太快了,小玉看不清楚。
那位老劍客虛中有實,攻時帶守,步步為營,再這樣下去,只怕……”
“只怕什么?只管說便是了。”
“師傅,小玉沒有用過劍,實在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誰說你沒有用過劍,誰又告訴過你用劍之人一定要手中有劍呢?”
小玉聽完葉小樓這些話,愈發仔細看著門兩人,這兩人的身法雖然一個快,一個慢,但是,劍法似乎左右相映,一個左閃,劍招便從右攻來,一個下俯,劍氣便從上自下疾沖如瀑。
“師傅啊,我越來越不明白了,此二人的劍法怎么如此相像?不對,一開始是不同的,可是現在越來越像。”
“那你可看得出是誰像誰?誰是劍誰是影?”
小玉又努力看了幾十招,拂塵卷住拐杖,一股蓄力而發,似要將拐杖折斷。
“這時候,你若是老婦人要怎么辦?”
小玉看得認真,思緒全然進入了兩人的劍氣之中,一會想象著自己是老婦人,一會則將自己想做是年輕道姑。突然被葉小樓這樣一問,心中倒是有一解,只是不知當不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