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把安源堂的每一寸地方都仔細丈量過,即使是按照一些奇門陣法故意隱藏密室的位置,我也嘗試過大半。一無所獲,著安源堂外表看起來新鮮得很,但其實早已荒廢已久。”
“不是這樣的。”小鈴鐺興味盎然地微笑道。
“不是這樣的哦。”
柳洛訥訥:“你什么意思,小孩子家的不要學大人那樣說話賣關子。”
只見小鈴鐺猛然捂著嘴,一副嘔吐的模樣,小玉心頭一怔,又聽小鈴鐺勉強發出聲音道:“柳洛姐姐可知道此處百姓的安葬習俗?”
柳洛點點頭:“自然是懂得一些。其實整個齊國的安葬習俗都差不多。除了齊國倒是有很大不同,凌云江外的后蜀一代,以及吳城之外的南吳各有安葬習俗,與我們齊國很不一樣。你問這些做什么?”
鈴鐺點了點頭,終于不再做出方才那般嘔吐的模樣,但是由于光線暗淡,臉上實在是看不出半點血色。
小玉還來不及擔心,低頭又看了看腳下的點和線。又聞小鈴鐺清了清嗓子:“南吳水葬,人死后尸體投之江流。后蜀火葬或是天葬,火葬時將尸體是放在火葬用的柴堆上焚燒,柴堆包圍著擺放死者尸體的地方,點燃柴堆,火便會焚燒了木材和尸體。待尸體燒成灰燼后安置于容器中、埋于土中或撒于水中。
后蜀氣候干燥,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風煙滾滾,人們相信火葬之時,狂風能將死者帶到山外,帶到生前去不了的地方。這和后蜀所處的地勢有關,山連著山,山脈又連著山脈。能在死后到處走走,也算是彌補活著時的心愿。活著的人也能感到親人只是幻化成煙去了更遠的地方。”
“但是這樣一來,豈不是思念親人的時候,連個悼念的地方都沒有?
那水葬又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把人直接扔到水里嗎?這不是和祭祀有些類似嗎?”
“祭祀那是活人。”柳洛不慎耐煩,插話道:“你不知道祭祀都是將活著的人綁上石頭投進水中嗎?為了確保他們一定能沉到水底,石頭總是絲毫不差,也絕不會輕易讓他們掙脫出來。這些活人多半是少男或者少女,比鈴鐺要小一些,獻給河神、水神,希望他們能保護凡間風調雨順。”
“可是,孩子根本不懂水性,這樣投入河中無異于活生生將他們淹死啊。”
原先在水下從未感到過這件事又何不同尋常,落到桑落樹上的孩子很快就成為澤藪門的一員。
澤竽姐姐也是這樣誕生的。沒有人會覺得這種方式有什么奇怪的,魚兒將孩子撒在水中,從不過問父親是誰,也不在意孩子出生后是否認識母親。
珊瑚們日日夜夜不停生長,即使死去后也不過是褪去了原先的五彩斑斕,成為更平淡而優雅的灰白色。
的確,路上的顏色看起來和水下多有不同,路上的一切都更鮮亮,刺眼的日光,看透一切的月色,鮮花們群芳爭艷,實在是五光十色看不過來。
這樣美好的地方,離天又是那么近,為何這里的人會將活生生的孩子送上死路呢?
想到這里,小玉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悲傷還是痛苦,原先習以為常的繁衍方式,如今卻想著那都是些像鈴鐺一樣鮮活的孩子。
活活被水淹死。小玉努力搖了搖頭,真想把這些糟糕的情緒全都搖出自己的思緒。
但若沒有這些孩子,澤藪門也就要消失了。
所以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同情這些陸上的孩子,還是為澤藪門感到哀傷。
“你懂什么,百姓們相信唯有如此才不致于惹惱了河神。你可知道但凡節氣紊亂,苦雨數來,五谷不滋或是蟲蝗為敗,暴風來格,秀草不實,苦的是誰?都是百姓人家。”
柳洛仰頭道完又揮了揮袖口,道:“罷了罷了,說這些也沒用,齊國已經禁止民間自行活祭,現在一切祭祀都要聽林府的。至于林府,我們還是少提為好。
小鈴鐺,你可知道在齊國只允許墓葬,不允許天葬、火葬甚至水葬。尤其是水藏,據說吳城一帶有很多前南吳百姓,仍然遵循南吳祖先,人死后尸體投之江流的習俗。后來林府專門派人在吳城一帶巡視,見到一個偷偷行水葬的,都要抓捕入獄。現在,齊國不論達官顯貴還是普通百姓,全都行墓葬。”
“人活著要被管,死了以后怎么安葬也要被限制,這皇帝每天就是管這些事嗎?
小玉憤憤道。
“自然不是,皇帝要管的事可比這多得多呢,但是大齊的皇帝可是個不愿意管事的皇帝,大齊一直以來都受神靈護佑,自有天時保佑,地利照拂,所以皇上自然不用多管什么事。”
雖是一臉平淡,淡如白水,小鈴鐺的語氣卻是透著孩子少有的成熟,聽完柳洛的話,鈴鐺道:“我們那個皇上啊,是這天底下最悠閑的人了。”
“你說了那么多,到底要說什么,小孩子家的不要賣關子,這都什么時候了。”柳洛厲聲道。
“墓葬。”
“什么?”
小鈴鐺張開雙臂在半空中化了一個圈,道:“放置尸體的地方為‘墓’,安置尸體的方式為‘葬’。安石原的棺材之所以找不到,是因為整個安源堂就是一個墓,而這個石室就是棺材。”
小玉詫異,柳洛瞠目。
“沒錯,柳洛姐姐下來的地方原本應該朝向正上方,也就是朝向天空的位置,而畫有伏羲八卦和刻有《》文字的上方和下方,正是棺材的左右兩側,至于對應著那堵打不開的石墻的這一面,應該就是石棺的底部。”
“小鈴鐺,你是說我們此刻身在棺材之中?這整個地方就是安石原的石棺?”
柳洛的臉又抽了抽,臉色極為難看,
“既然是棺材,就算你的推測沒錯。棺材的方向為何如此奇怪?”
小鈴鐺拉拉小玉的衣袖,小玉才從沉思中恢復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