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丫鬟

第四章 途遇

水楓舞現在才明白,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看人家電視里演的小說里說的,那些背井離鄉在外流浪的人,他們宿在叢林里時是生著火堆吃著燒烤的,那樣子真是別有一番風味,讓做觀眾的她羨慕得不得了。

可輪到他們呢?

唉聲嘆氣的啃著窩窩頭,原本對野外露營充滿興致的水楓舞背靠著樹干,滿懷幽怨的看著旁邊照看火堆的軒離。

就那火堆,那還是軒離生起來的。沒有打火機,沒有火柴,不會用所謂的火鐮,水楓舞發現,自己就連最起碼的生火都搞不定。這讓她悲觀起來,只覺自己的前路一片灰暗,看不到丁點陽光。

軒離又給火堆添了些柴,自己也從包袱里掏出個窩窩頭,啃了起來。

之前給水楓舞的那個饅頭,那還是他狠心拿自己少的可憐的錢買來的,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吃。他平日里吃的就是這種用最劣等的粗糧做的窩窩頭。

幽幽的看了手中粗硬的窩窩頭一眼,勉強咽下口中食物的水楓舞爬起來,到火堆邊抽了根燃燒的粗樹枝。

軒離停下咀嚼的動作,偏過頭,不解的看著她。

水楓舞干笑:“沒事,口有點干,我去弄點水來。”

距他們露宿的地方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河,這也是為什么選擇此處停下的原因。畢竟在林子里頭,靠近水源地,不管是取水還是辨認方向,都會比較方便一點。

軒離聽了,趕緊放下手里的窩窩頭,雙手比劃著示意自己也要一起去。這林子里頭入了夜可不安全,水楓舞一個小女孩獨自去取水,他不放心。雖然說,真遇上什么野獸之類的東西,他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至少兩人做伴壯個但不是。

水楓舞明白他的好意,也沒有拒絕。就著微弱的火光,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向河邊走去。

那樹枝抽出火堆后火光就有些暗淡下來,走了幾步路后更是越來越弱,沒走出多遠就熄滅了。水楓舞郁悶不已,好在今夜月光還不錯,即使是在樹林里也依稀可以看見路,加上那條河離得比較近,樹枝熄滅后,就著月光,他們很順利的找到了小河。

淡淡的月色下原本清澈的河水顯得黑幽幽的,靜靜流淌的水映著天上月光,波光粼粼。

蹲在河邊撩水洗了把臉,水楓舞看著這夜色下的小河,想到這個身體似乎已經很久沒洗澡了,頓時感到渾身難受,恨不得跳下水去洗個痛快。

偷眼覷了一下軒離,見他洗了手臉后,正在拿隨身帶的水囊盛水,不由咽了咽唾沫,遲疑地叫道:“軒離。”

軒離立即轉過頭來,月色中他的臉有些看不真切,一雙眸子卻是極亮,仿佛能看進人心里去。

水楓舞被他一看,鼓起的勇氣有些松動。再看一眼誘人的河水,實在無法拒絕誘惑,只好紅著臉訥訥的說道:“我、我想洗澡。”

軒離聞言眨眨眼,臉轟的紅了。好在月色朦朧,他的窘態看不清楚。不過已經對他有大體了解的水楓舞卻明白,這單純的可憐孩子臉上恐怕可以滴出血了。

逃也似的離開了河邊,慌張之下被樹根絆了一下,差點跌倒,看的身后水楓舞大樂,暫時忘了害羞,大笑起來。

結果軒離聽到笑聲,逃得更快了。

被軒離可愛的反應一鬧,水楓舞這幾日接連來的郁郁頓時一掃而空,眼見軒離跑開,再也經受不了誘惑的她脫下鞋,將腳伸入了河水中。

時間雖是夏日,但這夜間林里的水還是有些涼,水楓舞只覺一股清涼之氣沿著腳襲上來,頓時滿身的舒爽。于是再也顧不得其他,四下里一望,找到塊大石頭,將外衣脫了放在上面,用手撩了水,仔細的清理起身子來。

軒離站在一棵大樹下,心臟怦怦亂跳。由于擔心水楓舞的安全,他并沒有走太遠,此時聽著嘩嘩水聲,這比較傳統的少年尷尬的不行,一張俊臉紅得簡直能羞死春日桃花。

無奈之下他開始在心里默默背誦佛經,努力想讓自己鎮靜下來。漸漸地,慌亂的心開始恢復平靜,迎著夜間習習涼風,感受林中煥發的勃勃生機,一個陶醉的笑容慢慢自他唇角浮現。

他感覺自己好像要融入這林中一樣,心中一片安定祥和。

這時——

“軒離!你快過來!”

水楓舞的驚叫聲極其突兀的響起,在靜謐的林中仿佛帶著難言的驚惶。軒離一個激靈,從自己的世界中清醒過來,拔腳就急匆匆的向河邊跑。

跑到她身邊仔細一看,軒離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過神來。

朦朧的月光里,水楓舞光著腳站在淺淺的水里,頭發濕漉漉的披散下來。由于隔得近,可以看清彼此的模樣。女孩精致的五官,特別是一雙天生的勾魂眼,在月色下透出極致的誘惑。

不過軒離驚訝的不是這些。且不說軒離單純的根本不解男女之情,就水楓舞現在那小身板,臉蛋再漂亮也改變不了她還是個孩子的事實。讓軒離驚訝的事是,水楓舞的懷里,竟然抱了個胖乎乎的小孩!

顫抖的手指指著這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小不點,軒離瞪大的眼睛緊緊盯著水楓舞。要是他能夠說話,此刻恐怕也被驚得說不出來了。

水楓舞很了解他的心情,畢竟剛才她也被嚇了一跳。這么一個林子里,還是在黑夜里,突然冒出一個胖嘟嘟的小孩,這事情,還真是怎么看怎么詭異。

這小不點難道是什么山精野怪不成?在唯物主義教導下成長起來的水楓舞搖搖頭,把滿腦子的荒謬思想甩出去。自打穿越這種離奇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以后,她對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情是越來越迷信了。

“軒離,你看他是不是跟家人失散了?我剛剛在那塊大石頭下發現他的。”說著,她還指了指那塊石頭,就是用來放衣服那塊——她剛剛坐在那上面洗澡來著,這才發現那下面縮成小小一團的孩子。

軒離小心的將孩子接過來,抱在懷里仔細地看。那小孩也不怕,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咯咯”的笑起來。

水楓舞連聲驚嘆:“這小家伙膽子還真大,一個人在這種地方不但沒嚇得哭,現在居然還笑了。”

軒離看著這孩子,只覺越看越喜歡。那小小軟軟的身子偎在他懷里,兩條胖胖的小胳膊牢牢地抱著他的脖子,那種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賴,是這些年來飽受欺凌的軒離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他還注意到這孩子的穿著,雖然蹭了一身的土,還被劃破了好幾處,但那衣服的料子用手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綢緞,脖子上掛著明晃晃的長命金鎖,這小家伙應該是個出身富貴的主兒。

水楓舞一看軒離的臉色就知道,這單純善良的孩子又要大發善心了。不過她并不打算阻止。這夜間的叢林誰知道有什么東西,一個這么小的孩子待在這里,那是極其危險可怕的事情。再說了,她也很喜歡這個小家伙呢。

小孩在軒離懷里打了個秀氣的小呵欠,抱緊他的脖子,竟然就那么樣的睡了起來。

這小東西的粗神經和隨遇而安的精神,頓時讓兩個人相顧無語。

然后,軒離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水楓舞沒有穿外衣!

由于她原先那件衣服實在是太破了,兩個人又都不懂針線,水楓舞現在身上穿的其實是軒離的衣服。想當然爾,那衣服于她而言太大了,穿起來也很不習慣。之前發現那小孩,水楓舞驚訝之下就把脫下的外袍給忘了,只穿了自己貼身的里衣,而習慣了二十一世紀穿衣風格的水楓舞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軒離來后一眼看到多出來的小家伙,也沒來得及注意水楓舞的打扮,此時一看,登時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跳瞬間加速,害羞得不得了的少年紅著臉抱著孩子,再一次慌不擇路的轉身逃跑了。

愣了一下后,水楓舞再次大笑起來。不過這次怕吵醒了小孩子,她用手捂了嘴,笑得直不起腰來。

休息了一夜后,流浪中的兩人,哦不,現在已經是三人了。三個人再次踏上了未知的路途。

昨夜撿來的那孩子不過一歲多的樣子,還是個正蹣跚學步的嬰兒。也不知道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流落到山林中來的。此刻他正待在軒離懷里,由軒離抱著前進。

當然了,并不是水楓舞不愿意抱他,實在是她這具身體太過弱小,估計抱著孩子走不了多遠就要累趴下。

“我說,軒離啊,”緊跟著少年的腳步,水楓舞微微有點氣喘地說,“咱們下一步要去哪里呢?我對外面的世界可是一點都不了解啊。還有這孩子,一看就出身不凡,他父母丟了孩子現在還不知急成什么樣呢,我們要幫他找父母嗎?”

按她對軒離的了解,只要有辦法,他一定會幫這小娃娃找親人的。

軒離很嚴肅的點點頭,下巴一揚,示意她看那條蜿蜒的小路。

經過幾天的相處,水楓舞現在已經大體能夠了解他的肢體語言了。手搭涼棚向小路前方望了望:“你是說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可是,萬一他父母并不在這條路附近呢?若是他們不在這里,我們豈不是跟他們越走越遠?”

軒離搖搖頭,溫潤的眸子看著懷里安靜的乖寶寶,忽然朝水楓舞努努嘴,臉上笑容充滿自信。

水楓舞恍然大悟:“對啊,這小家伙若是跟家人失散的話,以他的身體是不可能走遠的。嗯,他的親人一定就在附近不遠處找他!”

軒離見她明白了,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向前走。

因為少年抱著孩子,包袱便落到了水楓舞肩上。雖說里邊沒什么東西,可一直這么背著走遠路,她還是有些吃不消了。喘著粗氣,水楓舞暗地里詛咒天上火辣辣的太陽,抬頭望了望:“軒離,我們歇息一會再走好不好?”

軒離看她,紅撲撲的小臉上掛著幾點汗珠,額前劉海兒被汗水沾濕了,黏在額頭上。堅挺的鼻尖上也有幾點汗珠在閃著光,小小的身軀有點佝僂,看樣子是真的累慘了。見她這個樣子,軒離有些心疼,望望前方不遠處有幾株枝葉極其茂密的大樹,正好在小路邊上,通風透氣又陰涼,很適合用作歇腳地點,便指指前方,對她點點頭。

水楓舞一聲歡呼,頓時忘記了疲勞,率先向那地方跑過去。軒離在后方不緊不慢地跟著,搖頭微笑。

“啊!軒離,你快來看!”剛跑進樹蔭沒幾秒鐘,水楓舞的驚叫又響起來了。

說實話,軒離有些頭疼。上次她這么叫,結果他們撿到一個小孩。這次呢,又會見到什么東西?

不過顯然,這次的東西比上次更令他們心驚膽寒。

碎裂的木箱,染血的衣料,被揚的到處都是的書籍紙張,有的上面還帶著殷紅的色彩,一片凌亂狼籍,看的人觸目驚心。

水楓舞咽了咽唾沫,只覺嗓子發干聲音發苦:“軒離,這里,有劫匪嗎?”

看這樣子,分明就是有路人被打劫了,還見了血傷了人,更或許,干脆就是強盜謀財害命。

軒離的臉色也很是難看,再怎么說他也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真個算起來,他的心智還不如水楓舞成熟。現如今忽然遇上這樣的事兒,沒經過什么大風浪的軒離頓時就沒了原先的冷靜沉著,心慌起來。

可是看看懷里的孩子,再看看身邊只到自己肩膀高的水楓舞,軒離咬咬牙。不行,他一定要冷靜,如果連他也亂了分寸,那這兩個小的要怎么辦?冷靜,冷靜······

強逼自己靜下心來,軒離一手抱了孩子,一手拉了水楓舞,甩開步子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起來,不論如何,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水楓舞猶豫著是否要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這幾日與軒離一起趕路,她一直有意的壓制著身上那古怪的力量,就怕被當成怪物看待。況且,保留這個秘密,或許將來有一天可以幫上自己,在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里,總要為自己留幾條后路。

誰想遇上了這種事。水楓舞偷偷地瞄了軒離一眼,少年正一心忙著跑路,可以說是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清俊的臉上滿是汗水,原本有些蒼白的臉也因為奔跑染上了瑰麗的紅,呼吸粗重的仿佛連心臟都要自喉間蹦出一般。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牢牢地握著她的手,一點都沒有放松。

水楓舞咬著下唇,悄悄放松了緊繃的身子。

軒離這般顧著她,若是因為自己的私心害他身陷險地,那自己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安生。既如此,不如干脆放縱一回。想來這個傻小子也不會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當軒離實在跑不動了停下來時,便驚愕的發現,短短的時間里,他們竟然已經跑出了那片偌大的林子。

眼前是平靜祥和的小小村莊,時已將午,縷縷炊煙自村中民居里冒出來,裊裊娜娜,消散在天際。

軒離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呆呆的站在村口。他已經徹底糊涂了。

水楓舞偷偷捂著嘴笑,然后清了清嗓子,故作驚訝的說:“哇,軒離你好厲害,這么快就跑出來了耶!這里有個村莊,我們先進去看看吧?”說罷不等軒離反應過來,拉著他的手就往村落里走。

軒離迷迷糊糊的跟上,腦子里是一片漿糊。

這個村莊并不是很大,看上去也就百十來戶人家。幾個拖著鼻涕,渾身臟兮兮的小孩在村口附近玩耍,看見走來的水楓舞幾人,都好奇的看著,卻沒有人敢圍上來。

“小弟弟,”水楓舞擺出自認極具親和力的笑容,像一個小孩招招手:“你們這是什么村啊?”

小孩伸出手,用手背擦了擦鼻涕:“我們這里是白河村,哥哥你們是什么人啊?”

哥哥?水楓舞一臉黑線。她是穿了軒離的衣服不假,可就憑她那張臉,也不會有人把她誤認成男孩吧?

哭笑不得之下,她也懶得解釋,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忽略掉孩子對她的稱呼:“你們村的大人呢?都在家吧?我想拜見一下你們的村長。”

村長?孩子想了一會兒,滿臉茫然。旁邊一個稍大點的孩子咧嘴笑笑,“啪”的一巴掌拍在那孩子后腦勺上:“你個笨蛋!這哥哥的意思是要見族長!叫你跟先生多學點東西,你就是不聽!”

挨打的孩子吸吸鼻涕,滿臉委屈:“哥哥你又打我!”

水楓舞恍然,原來這一個村落是一個宗族啊,那么自然族長就是一村之主了。她正待問問這族長住在哪,那大些的孩子已經指著一棟略好些的房屋,叫道:“看,族長爺爺出來了!”

水楓舞和抱著孩子的軒離同時轉身,一個滿面慈祥的老人正笑呵呵地向他們走來,老遠就熱情的大聲喊:“歡迎來到我們白河村,遠方的客人!”

水楓舞愣了一下,直覺這人熱情的有些過火,不由抬頭看了軒離一眼。

軒離對她安撫的笑笑。

水楓舞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這時那族長已經走進了,笑瞇瞇的眼睛里放射著喜悅的光芒,死死地盯著軒離。確切的說,是盯著軒離的懷里。

那里,小寶寶瞪正著烏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四處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