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十年紀不大,他是個孤兒家里又沒有財產,這的確是個問題。
楚莫雖然可以支援他一些,但也不能給得太多,畢竟家里侍衛多,將來駒九和小八他們還要成親呢,每個都要花不少銀兩。
“存是存了一些,畢竟入不了將軍府的眼。”楚莫遺憾地搖搖頭,“宋珍的姐姐可是炙手可熱的淑妃,鴻十要是娶了宋珍,豈不是和圣上成了親戚?就算宋夫人松口,我看……淑妃娘娘也不會松口。”
宋雪晴和朱影有過節,本來就不待見楚府里出去的人,何況還是個比宋珍小十歲的毛頭小子。
“那宋將軍的意思呢?”朱影又問道,“宋珍年紀大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這個道理他應該懂吧?”
“宋將軍是武將,不太過問內宅中事。”楚莫看了一眼前方不遠處西草寺外圍的柴扉,“等凈一大師點了頭,我再去探探宋將軍的口風。”
“夫君,宋珍和鴻十,一個是大齡剩女,一個是帶發修行,這緣分……都不容易。咱們就多幫幫他們。”她又討好地搖了搖他的手。
楚莫無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腦勺,“管起閑事來你倒是賣力,自己的事卻總是喊累。”
“自己的事?”她狐疑地看向他,“我有什么事?”
“嗯……晚上的事,”楚莫摟著她道,“你一點也不上心。”
她反應過來楚莫說的是什么事,頓時呆若木雞,半晌才推開他道,“大白天的,我看你才需要抄經……靜靜心吧。”
新婚之后沒幾天,楚莫眼一黑就被楚亦給取代了,這才剛醒過來沒多久,白天又忙著公務,好不容易將溫如仙的案子處理完,自然是靜不下心。
“今晚早點休息。”他一本正經道。
朱影聽出他話里的意思,自己理解的休息和他理解的休息似有不同含義,頓時臉上火辣辣的,羞怯答了一句,“知道了,稍后進了西草寺,你可不要亂說話。”
“我本來也沒說什么,是你多心。”楚莫得意地撇了撇嘴。
娘的!這人調侃她還這樣理直氣壯,好像那個大白天胡思亂想的人是自己似的。
三人進了西草寺的門。
凈一又在院中設了棋局,今天還搬了一把木琴出來,請楚莫彈奏了一曲。
朱影還是頭一回聽他彈琴,也聽不出好壞,就覺得他彈琴的時候氣質清冷,琴與人合二為一,簡樸卻又高貴。
接著楚莫便和凈一下起了棋,兩人閑話家常兜了一會兒圈子。
“問離啊,你們這回去滄州,見到如歸了嗎?”老和尚與楚莫下棋,朱影就和鴻十待在廊下,鴻十心中有鬼似的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放,蹲在地上畫圓圈。
“見到了。”楚莫隨意落了一子,微彎嘴角道,“本來想捉他回來見見大師你的,沒想到……讓他給跑了。”
“哦?他平安就好,回不回來有什么要緊?”凈一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朱影和鴻十,又問道,“你們今日來,所為何事?”
“大師能掐會算,豈會不知我們今日的來意?”楚莫雙手給凈一斟了一杯茶,“大師請喝茶。”
“誰要來求我,他自己連一杯茶也不會倒?”凈一微微嘟著嘴,沒有接茶,低頭看著棋局。
鴻十聞言,“噌”地站起身,緊張地挪到凈一身側,看了一下楚莫的眼色,便蹲坐在地上,給老和尚斟了一杯茶,“師父,請用茶。”
“鴻十啊,”凈一接過茶沒有喝,輕放在桌案上,“你要求我?”
“嗯。”白衣少年垂著頭。
“十八年前老僧下山化緣,有個抱著孩子的窮苦婦人跪在老僧面前,懇求老僧收下她懷中的嬰兒。”凈一手捏著一顆白子回憶道,“老僧見那孩子生得漂亮,又有靈性,就將他帶回寺中,用花草甘露喂養他長大。”
“師父養育之恩,鴻十沒齒不忘!”鴻十端端正正跪在地上,說著流下淚來。
山風微涼,少年的聲音清澈如水。
楚莫和朱影見狀,都有些動容。
“大師,鴻十是個好孩子,他不會忘了您的……”朱影幫鴻十說了句話。
凈一沉默了片刻,落下一子,肅然喚道,“鴻十。”
“師父,鴻十在!”鴻十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凈一。
“你可記得……當年學武之時發的誓言?”凈一的聲音仍舊是不緊不慢、不高不低,院中卻忽然刮起一陣初秋的冷風。
“愿匡扶正義,常伴佛前!”鴻十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
最初發此誓時,他還是個五歲的孩子,并不明白那誓言的含義,直到十幾年后,才發覺一字一句重如珠玉,并不容易做到。
“既然你舍棄我佛,就應當舍棄老僧教你的武功。”凈一挑起白眉,看向那跪著的少年。
朱影剛要開口,凈一忽然射過來一束目光,封上了她的嘴。
“大師,此事怪我。”楚莫見狀,連忙幫腔。
“問離,你不用幫他說話。”凈一冷冷看了對面的玄衣男子一眼。
“那女子是宋珍,大師有所不知,她是楚亦曾經的未婚妻。后來我……得了怪病,身上出現楚亦的影子,宋珍因此誤會,經常跟著我,我便讓鴻十去打發她。一來二去,才有今日!”楚莫放下棋子拱手道,“大師要怪,就連我一起罰了吧。”
凈一不為所動,只垂眸盯著鴻十道,“鴻十,為師問你……你可愿舍棄畢生所學?”
其實鴻十學武不過十幾年,遠遠算不上是“畢生”,不過他天資聰慧,離化境只是一步之遙,此時舍棄,連朱影和楚莫都替他可惜。
“師父!”鴻十垂首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頭,閃著晶亮的眸子,“徒兒愿意!”
少年的聲音清脆而不拖泥帶水,朱影對鴻十忽感大為佩服。
廢除武功可不只是變成普通人那么簡單,而是手腳經脈全廢,從此,不止不能再運功,也不能做重活累活。
此等變故,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尚且難以承受,更何況……鴻十是五品帶刀侍衛!
他失去武功,就是舍棄所有的前途和榮華,將來……在將軍府眾人面前恐怕也抬不起頭來,說不定宋珍也會因此而嫌棄他。
這些,鴻十都知道,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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