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有個心上人

第225章 凌霄花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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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的轎子出現在了巷子口,幾個轎夫跑的飛快,氣喘吁吁。

轎子尚未停穩,郡王就迫不及待的從轎子里出來了,瘸腿站立不穩,一個趔趄摔在地上,被長隨攙扶起來后,急匆匆的擋到了陸惟前面。

“阿惟,你不能走!”郡王神色焦急憂慮。

章毓瑩一喜,連忙說道:“郡王殿下,快攔住他!”

陸惟看著昔日的好友,并未下馬,冷冷的說道:“騙我的事,你也有參與,是不是?”

郡王張張嘴,看著陸惟冰冷的眼神,不知道該說什么。

章毓瑩堅持要當皇后才肯讓小皇帝寫禪位詔書,而陸惟怎么可能同意貶妻為妾,他們只得出此下策,想先穩住陸惟,假意同意方芩為帝,娶章毓瑩。

他們想著,等登基為帝的那天,一群人一擁而上把黃袍披到陸惟身上,陸惟還能不要?

陸惟雙腿一夾馬腹,便要離開。

郡王慌忙張開胳膊攔住了陸惟,懇切的說道:“嫂夫人的事我很抱歉,請節哀順變。離京一事,還請三思。阿惟,你不能就這么走了啊!你的一舉一動關系到天下局勢,朝堂安定……”

陸惟神色淡淡的,“你說的那些,關我什么事?”

平淡無波的語氣配著他一個多月備受精神折磨的憔悴模樣,透著幾分心如死灰,了無生趣的頹喪。

郡王怔怔的看著他策馬遠去。

他和章毓瑩追到城門口,二十萬黑甲軍一人兩馬在城外整裝待發,整齊肅穆的站在那里。等陸惟騎馬走過之后,黑甲軍整齊劃一的飛跨上馬,飛奔而去。

馬蹄聲如雷奔,震耳欲聾,大地都在震顫。

不多時,連黑甲軍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章毓瑩惶恐驚懼之下,捂著臉哭了起來,大罵郡王是個瘸腿的廢物,連陸惟都留不下,大夏王朝要完了。

京城發生的事陸惟一概不知。

他騎在馬背上跑在最前面,呼呼的風從他耳邊刮過,吵的他耳朵里嗡嗡響,頭痛欲裂。

后面的方墨和孟擇良拼了老命的追都遠遠落后一大截。

陸惟腦袋越來越沉,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他伸手摸了一把,才發現眼淚蓄滿了眼眶。

連著幾天的急行軍,外加月余的壓力折磨,讓他的精神和身體都已經到達了極限。

越接近涼州,接近他和章毓卿相愛相守的地方,他就越害怕。

到達寶川時,已經傍晚,烏云罩頂,一場秋雨馬上就要來臨。

端淑早早得了消息,站在城門口迎接他。

經過城門口時,端淑微笑著迎了上去,泰然自若的喊道:“惟兒。”

陸惟就像沒聽見一樣,神情麻木的坐在馬背上,任由馬慢步走了過去,徹底無視了端淑。

端淑臉上有些掛不住,示意隨行丫鬟把孩子們從馬車里帶出來。

陸昭扯著陸曉小跑到了陸惟身后,怯生生的喊道:“父親!”

陸惟背后一僵,仿佛如遭雷擊,早已備受折磨的精神再也扛不起一聲稚嫩的父親,他想起羅丹霞罵他的話,質問他如何面對章毓卿的三個孩子,如何告訴孩子們他們的母親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有臉去面對孩子?他怎么有臉告訴孩子們章毓卿是怎么死的!

陸惟不敢回頭去看陸昭他們,猛然策馬狂奔了起來,徑直跑回了統制府。

這些年雖然陸惟升了官,是涼州統制了,可他們住的還是原來寶川的都司府,只是換了匾額,加蓋了幾間房子。

后院的墻上爬滿了章毓卿種下的凌霄花。

如今已經入秋,凌霄花不復盛夏時的絢爛繁麗,稀稀落落的葉子掛在墻上。

他想起那一年,章毓卿揮著小鋤頭在墻邊種下了種子,抬頭笑著跟他說,等凌霄花爬滿整面墻,一定很好看。

的確好看,陸惟慘然想到,花開正好的時候一朵朵肆意怒放,占滿了枝頭,美的讓人心顫,然而花敗到盡時頹敗至此,就像一個人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讓人恐懼心驚。

陸惟捂住耳朵,耳邊全是章毓卿的聲音,這里是他和章毓卿的家,在這里他們親密無間,生兒育女,秉燭夜談,她笑過,她罵過……

他不該回來這里的,這里一草一木都充滿了他和章毓卿的回憶,回到這里只能讓他徒增悲傷。

烏云翻滾,墻上凌霄花葉子隨風搖擺,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

陸惟呆木的站在那里,看著風和雨水的沖擊下,凌霄花的葉子打著旋落在地上。

端淑打著傘進來,看到的就是陸惟面如死灰,站在那里淋雨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喝罵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樣子!”

“回屋去吧!”端淑把傘舉到陸惟頭頂,放軟了聲音,勸道。

看著比她高了一頭的兒子,端淑嘆氣,不知不覺,陸惟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本該建功立業,統領江山,成為霸主的他卻被兒女情長牽絆著,遲遲不能登頂。

端淑心中焦急,扯著陸惟的袖子想領他進屋。

陸惟抬頭,深深的看了眼端淑。

“我現在家破人亡,你們滿意了?”陸惟一字一句的說道。

烏云愈發密集,天黑沉沉的,一道閃電游龍般閃耀在云層之中,映出了陸惟那灰敗黯淡的眼神,讓端淑心驚肉跳。

“我,我們也沒想到……”端淑語無倫次的說道,美艷的臉上滿是驚慌,“我沒有想過讓她死,我真的很喜歡她……”

陸惟喃喃說道:“等孩子長大了,你我要如何告訴他們,他們的母親是怎么死在我們手里的?”

端淑手顫抖的舉傘都舉不穩,叫道:“不是我們殺了她!一定是陸德文下了黑手,是他和他那群庶子們策劃的,不是我!你莫要怨我,我都是為了你好!”

陸惟崩潰到極致,反而笑了起來,笑容慘淡,一句為了他好,整的他家破人亡。

“她若老老實實待在寶川,等你當了皇帝來迎她當皇后,哪會遭此橫禍?是她容不下人,一點委屈都不愿意受,非要去京城。京城波譎云詭,各方勢力盤踞,她竟然就這么跑過去找你,怨不得別人!”端淑神經質的叫道。

好像把責任都推到章毓卿身上,就能減少陸惟對她的怨恨,就能減少她內心的愧疚。

陸惟心痛如刀絞,喘不過氣。

章毓卿冒著危險跑到京城,只是為了問他一句話。

他們在凡思院門口相遇的時候,卿卿一定還愿意相信他。

端淑還在喋喋不休的勸陸惟:“你為了她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可以了,她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如今京城正是空虛的時候,你要是愿意,我們就還有機會,你實在不愿意娶太后就算了,我們帶兵占了京城……”

她為了奪回本該屬于她父親的皇位,隱忍了這么多年,怎么甘心放棄?就因為章毓卿死了嗎?

大雨傾盆而下,陸惟踉蹌走到雨中,仰頭大笑起來。

一定是他上輩子造孽太多,這輩子遭了報應,就算走運娶到了心愛的姑娘,也難逃一個悲劇的結局。

方墨等人過來,強行架著陸惟進了屋。

陸惟不搭理她,端淑惱怒不已,失望至極。

陸德文見一個愛一個,背信棄義,毫無忠貞可言,怎么生出了一個情種兒子!

這樣重情重義的陸惟將來怎么能當一個狠心絕情的孤家寡人?

“方芩呢?”陸惟木然坐在椅子上,突然問道。

端淑心里一突,語調平穩的說道:“我有事吩咐他做,他現在不在涼州。”

“我一開始想不明白,為什么卿卿那么篤定我一定會娶太后,為什么我說什么她都不信。”陸惟慢慢說道,“后來我想明白了,一定是有一個讓她無法質疑的人對她說了什么,讓她堅信我會貶妻為妾。”

陸惟抬眼,看著端淑的臉變得慘白,“那個人,就是你。”

親生母親都說了他會為了榮華富貴貶妻為妾,娶太后為妻,章毓卿還有什么好懷疑的?她本就自幼艱難飄零,戒備心極重。

況且,章毓卿又那么感恩端淑曾經的相助,真心的把她當母親看待。

想起章毓卿的經歷,陸惟的心又是一痛。

同床共枕這么多年,他以為自己愛她敬她,實則連她心里的傷痛都一概不知。

“你這是要為章毓卿主持公道,向你的親生母親索命?你要殺了你的親生母親,為她報仇?”端淑冷冷的問道。

陸惟心底發寒,說道:“為我操持后方,為我生兒育女的妻子怎么死在你們這些人手里的,我總有知情的權利。”

端淑怒極,冷聲說道:“若沒有我在京城為質這么多年,暗中支持你,替你周旋各方勢力,你能當上涼州王?”

陸惟搖頭,“若沒有卿卿,你就是在京城為質一百年,我也不會當上涼州王。”

端淑無話可說,她可以說章毓卿善妒不容人,可以說章毓卿不識大體,但她不能昧著良心否認章毓卿在陸惟崛起過程中的作用。

可現在天下都是陸惟的了,章毓卿就該放了手中的權力,去安安心心的當一個后宮女子。前朝也有過女人妄圖取代男人把控朝政的,有好下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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