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只見那楚王殿下居然跟洪學丞長得一個樣……
眾生員對他那番食堂演講還記憶猶新,‘本官來這里,就辦三件事,伙食、伙食,還是他么的伙食!’
當然他帶來的改變絕非伙食,整個國子學的學官都被他一鍋端了好不好?
洪學丞那英姿勃勃的形象猶在眼前,怎么一轉眼又變成了楚王加海王殿下?
生員們全都目瞪口呆,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太快……
馬君則卻長長松了口氣,他不像鐵鉉幾個那么年輕,他是見識過社會險惡的。一直隱隱有些擔心。
倒不是擔心被老六騙了,而是擔心他們幾個被卷入漩渦,到時候老六拍拍屁股走人,他們成了被報復的對象。
現在楚王殿下來親自擔任祭酒,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瞧瞧,君則兄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楊士奇小聲調笑道。
“噤聲。”胡儼低聲呵斥道:“我們現在是殿下的人,更要以身作則。”
“好家伙……”楊士奇倒吸口冷氣,沒想到連老胡也不淡定了。
其實就連他自己,此時也心潮澎湃,情不自禁的暢想起,自己一片光明的未來。
楊士奇暗罵自己沒出息,破了寵辱不驚的心境。可這種不可能的奇遇,可能只有黃觀這種心如止水的怪胎,才能保持平靜吧。
他正暗暗自責,卻聽黃觀小聲問鐵鉉道:
“哥,殿下不會怪我們,當初笑話他半夜做夢背書吧。”
“你又沒笑話你怕啥……”
“可是我跟著笑了一聲,雖然就一聲,殿下不高興怎么辦?”黃觀憂心忡忡道。
“……”楊士奇心說,得,瞇一鳩樣。
彝倫堂前,舉行了隆重的祭酒上任儀式。
隆重的八佾之舞后,朱楨給孔圣上了香,拜了文曲星,又接了宋訥的祭酒大印,然后再次受師生隆重拜見。
最后,他發表了自己的就職演說。
“本王來這里,就為三件事!”
“……”臺下的生員們神情古怪,險些跟著喊出來。
“但不是‘伙食、伙食還是伙食’了。”朱楨莞爾一笑,等于默認了自己就是洪學丞。
之前國子學的危急,他處理得不賴,自然不避諱將馬甲歸于自己。
要是成績太差,那就該打死不認了。
諸生終于忍不住嗤嗤笑起來。之前的恐怖緊張的氣氛,也被沖淡了不少。
“當然,伙食還是要搞好的。”朱楨笑道:“吃好喝好才能學好,這點本王跟洪學丞,英雄所見略同。”
生員們又是一陣笑。都覺得楚王殿下讓人如沐春風,跟那宋訥真不一樣。
“那么是哪三件事呢?”朱楨舉起三根指頭道;“改革,改革還是改革!”
“首先,學制要改。之前學制存在嚴重的問題,比如國家辛辛苦苦培養四年,再加上在府縣的五六年,整整十年!卻被罰做吏員,這顯然是極大的浪費,也是對生員自尊毀滅性的打擊,所以從今往后,生員一律不再罰做吏員!”
生員們聞言,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這是他們最大的心病了……殿下一上來就給他們解決了。
“當然,具體的方案,還得本王跟有司商定后,再稟報父皇批準才能作數。所以這里就先按下不表。”朱楨接著高聲道:
“其次,學規要改——諸生是來受教育的,不是來受虐待的。所有超出正常范疇的規矩,統統都要取消!比如自即日起,取消晚課!”
“所有生員,生病了要及時送醫,不超過三天的病假,只需要跟本班助教請假!”
“生員也是未來的官員,要保全體面,是以生員犯錯,改為罰抄學規、禁足思過,直至開革充軍等處罰手段!繩愆廳自即日起,取消鞭笞之刑!”
“學規不能有悖人倫,所有入學兩年以上生員,可以放假回家探親一次,給與腳力,立限還校,違者罰之!”
“第三,教舍也需要改,夫子廟前身不過是應天府學,現在成了全國最高學府,教舍宿舍全都擁擠不堪,師生生活學習的環境太惡劣。所以本王已經奏請父皇,在雞鳴山下建設一座大十倍的新校園!”
朱楨每說一條,生員們都爆發出一陣歡呼。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將之前痛苦和恐怖徹底掩蓋……
儀式之后,學生回教舍自習。
朱楨移駕祭酒堂,接受學官的參拜。他面前的大案被覆上了黃綾,身后也換上了親王寶座。
但還是很不體面……因為除了宋司業、羅學丞外,就只剩沒跟著鬧事的小貓三兩只了。
比起之前宋訥升堂時的隆重場面,眼下草臺班子的既視感十分濃重。
不過朱楨沒啥好抱怨的,因為那些不在的學官,都是被他親手抓起來審判,然后送上斷頭臺的。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沒什么好寒暄的,也不用自我介紹了。”朱楨淡淡道。
那幾個學官忙畏懼的點頭。他們雖然沒被牽連,可之前這段時間人人過關,天天被反復盤問,寫自白書寫到吐,也沒少被老六拾掇。
“就像剛才在彝倫堂說的,國子學改革的大政方針還需要醞釀一段時間。”朱楨便接著道:
“大伙兒合計合計,這段過渡期該怎么度過吧?”
“回稟殿下,當務之急是趕緊請翰林院選派講官,”宋訥便先道:“還得請吏部任命一批學正、學錄,不然根本無法組織教學,甚至連最基本的秩序都無法維持。”
“補充講官學官,確實是當務之急。”朱楨卻有不同看法道:“但現在再隨便來一批,跟之前那些沒頭沒腦的死鬼有什么區別?完全沒區別嘛。所以這次寧缺毋濫,每個教師都要經過本王親自嚴選,必須要政治可靠、業務過硬、師德無虧才行。”
“那可不知得到啥時候了。”宋訥焦急道:“這段時間怎么應付?就我們這幾個人,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
“所以本王讓老生放假嘛。”朱楨卻早有打算,道:“你們只教新生就行了,這下可以應付了吧?”
“勉強吧。”宋訥無奈道。他還想完事兒死一死呢,這下又得把死期往后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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