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敵國

第一一三一章 無獨有偶

第一一三一章無獨有偶

然后,舉子們就慫了。

尤其是黃子澄、練子寧那些中式舉子們,直覺這是老六的陰謀,目的自然是不讓他們參加三天后的殿試。

于是黃子澄等人小聲勸說周遭的舉子道:“諸位,小不忍則亂大謀。等殿試之后再跟他們慢慢算賬。”

“千萬不要上當,那幫臭魚爛蝦又不用殿試……”

“咱們回家喝酒去,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于是舉子們便縮了,然后散了。將文人的能屈能伸,表現的淋漓盡致。

“走了,沒熱鬧看了。”樂子人們也紛紛散去。

朱楨這才面無表情的看一眼,禮部南墻上的皇榜,然后轉身上了金輅。

回到王府時,學生代表們依然等在殿中。

桌上的菜肴早就涼透了,卻沒人動一筷子。大殿中的氣氛凝滯的令人窒息,跟上午時完全是天上地下。

看到朱楨進來,學生們齊刷刷站起來,未曾開口先流淚。

朱楨抬抬手,不讓他們下跪,然后溫聲道:“今天大家都累了,回去早點歇著吧。明日本王會去國子大學,再跟你們好好聊聊。”

“是,王爺……”學生們羞愧的躬身行禮,垂首魚貫而入。

“都把頭抬起來!”朱楨見狀呵斥道:“剛說了要百折不撓,遇到這么點挫折就又蔫兒了?!”

“是!”學生們趕緊高高昂起頭來,紅著眼圈列隊出去。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朱楨便擺駕前往國子大學。

來到雞鳴山下時,他發現那塊刻著‘國子大學’字樣的巨大橫石上,已經被人連夜潑上了墨跡,還寫了大字。

大學的教工正在吃力的清洗,但依然能看到大約是‘雞鳴狗盜’、‘不學無術’之類的譏諷之詞。

“真他媽抽象……”朱楨搖搖頭,他被黑慣了,情緒幾乎沒有波動。

但當他的車駕進了山門,進了校園時,卻見全校師生烏壓壓跪了一地。

“這是干什么?都快起來。”朱楨沉聲道。

見眾師生依然長跪不起,他強行扶起了跪在最前頭的國子監右司業宋璲。“給我起來!”

宋璲一個文弱書生,被他拎小雞兒似的拎了起來。

“你們這是搞什么鬼?”朱楨眉頭緊鎖。

“我們對不起王爺,我們辜負了皇上和王爺的期望,我們讓國子大學蒙羞了。”宋璲淚流滿面道:“卑職真是羞愧難當,無以復加啊,只能先向王爺請罪,然后自請開革,永不出仕了。”

“我等向王爺請罪,自請開革,回家種地去……”一眾師生也流淚附和道。

“怎么,才遇到這么點挫折,就想當逃兵?”朱楨冷著臉呵斥道,心中卻暗暗慚愧,自己不也一樣,稍不如意就想回云南,這種心態怎么能戰勝強敵?

“本王是怎么教你們的?要不屈不撓,永不言棄!”他便提高聲調,既是在教訓師生,也是在告誡自己:

“為什么都是讀書人,我們的敵人就鍥而不舍,前赴后繼。前頭的被殺了一批,后面的人又頂上?你們卻遇到點挫折,就想著放棄呢?”

“我們一點都不想放棄,可是會試的結果一出來,國子大學的聲譽必將受到嚴重的損害,要是不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誰還會報考國子大學?”宋璲垂淚道:

“那就把我們開革,讓國子大學重新開始吧。”

“荒謬!”朱楨指著宋璲,氣不打一處來道:“你們都離開,本王也回云南,國子大學交給誰?肯定還是那幫子文官,那不正遂了他們的愿?”

“王爺說的是。”眾師生心說也是,國子大學傾注了他們多年的心血,他們也深深的打上了國子大學的烙印,肯定不能把這個陣地交給別人的。

“但問題是,這回我們出了這么大的丑,皇上肯定要重手整治國子大學的,不是我們想留,就能留得下的。”

“這不是你們該操心的問題!”朱楨卻斷然道:“這次科舉水深的很,還遠未到塵埃落定的時候。這些天你們嚴守校規,安心讀書,事情說不定會起變化。”

“是,祭酒……”眾師生聽命道。

“現在全體都有,起立整隊,各班帶回!”朱楨發號施令,將師生們打發回教室去,又問宋璲道:“老宋呢,怎么不見他人影?”

國子大學現在左右司業都姓宋,左司業宋訥年逾古稀,因此被稱為‘老宋’。四十出頭的宋璲,自然就是‘小宋’了。

“老司業本就身體不好,昨天聞此噩耗,直接就吐血昏厥過去。”宋璲黯然答道:“皇醫署的大夫好一番針灸才救過來,又給他服了安神的藥,這會兒也不知醒了沒。”

“不早說!”朱楨嘆口氣。對方是自己的老師,他也不好罵娘,只好悶聲道:“看看他去。”

“這不是尋思昨天王爺肯定焦頭爛額,就沒有再添亂嘛。”宋璲一邊快步跟上,一邊解釋道:“這也是老司業的意思。”

“唉,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朱楨搖了搖頭。兩人沿著上山的石板路,走了一段,朱楨忽然問道:“這件事你怎么看?”

“肯定有問題。”宋璲不假思索道。

“怎么講?”朱楨神情一動,自己這位老師可是鈍感力十足的,沒想到連他都一口咬定有問題。

“王爺有沒有注意到一點,”便聽宋璲沉聲問道:“這回不光咱們國子大學被剃了光頭,所有北方的舉子,也一個都沒有上榜?”

“是嗎?”朱楨訝異道:“我還真沒注意到。”

“下官也是后來經人提醒,才發現這一點的。”宋璲輕聲道:“然后連夜去禮部看榜,還真是四百七十名中式舉子里,一個北方人都沒有,當然更沒有國子大學的人。”

“南北榜案……”朱楨不由脫口而出。

“南北榜案?”宋璲聞言一愣,旋即腦補道:“王爺這樣命名此案,真是高明至極呀!這樣就可以分化南北舉子,讓他們不再是鐵板一塊。”

“不是,我沒那個意思。”朱楨卻搖頭道:“我只是想起了一段掌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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