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名將

第五十二節 名琴爭鳴01

一剪紅素瓣為衣,知妝小女,蹁躚驚鴻。枯枝一截,芳華無數,風柔霜裹俯一季。

暗香不語,方為優雅,訴我難得糊涂。

今日是玄觀招親的第一日,府內府外鬧成一團,她卻依然立于閣前遙視院內冬之寂寥,遠處隱隱約約的喧鬧聲傳來,渾似耳不能聽,剛才那詞便是她有感而吟,語盡意不盡,意盡情不盡,就似她的性情一樣,內斂而不失熱情。

沐彤走來,輕輕問道:“小姐,你不理不睬,難道就任由少爺在胡鬧嗎?”

玄觀微微一笑,本來就是無心作嫁,那里還會有什么熱情,這個時候她內心反而有著愧疚,說道:“你不明白我心里的為難,明濛才學不弱,好壞他能辨別的出來,就由他應付一番,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這第一日的主題就是“撫琴與玄觀共鳴”,是李明濛的主意,當然他也征求玄觀的意思,玄觀應下了,才子精通琴棋書畫,玄觀又是個才女,撫琴共鳴印證心心相印,妙而雅,本來好壞是由玄觀說的算,只是前來之人何其之多,如何能一一共撫一曲,聽多了,再美妙的琴音也生膩,意猶未盡才是聽曲妙境。

李明濛想出一法,將前來之應親之人按照地區劃分,分為七地,各相比試,評出最優者七人,最后再請出玄觀來,各共撫一曲,為了以示公平,特邀文壇重量級人物,錢遷意、吳子業江左三大家,又邀請了金陵老學究傅作藝、白叢熙、趙三思等人,可以說名家薈萃,文人齊集。

這自然是有人怨有人喜,那些擅長琴藝之人歡喜,這樣一來就能出類拔萃,直接見到玄觀與她共撫一曲,那些怨的人卻是因為自己在詩文擅長,琴卻不精,李明濛安撫道:“實在是人太多了,家姐無法一一邀見,才優者先”。

這么說更有人不喜,當中大部分人就是為了來見玄觀一面,若是連人都見不到,豈不惋惜,于是有人提議道:“不如站在高閣之上,拋繡球來定情郎”。

李明濛忙說不可,“我之輩以才服人,豈可行幸運之事,家姐放榜招親就是為了與有才之士締結姻緣”。

眾人想來也對,若是一個無名無才之輩娶得玄觀,他們豈能服氣,豈能甘心,若是由名士博得青睞,雖心有遺憾只能嘆才不如人。

本來七地比試之處設這秦淮河畔最合適不過了,只不過玄觀乃名門閨秀怎可惹上這風塵之地,于是金陵各大酒樓,觀月樓,人間天上、玉樓chūn、漁家樂、臨江醉等高檔酒樓就成了文人匯集之處,全為琴比,不做生意,酒水一律免費。

處理好事情之后,李明濛與趙博文楚留情三人往玄觀走去,趙博文與楚留情正要尾隨進去,李明濛卻攔道:“趙兄,楚兄請在這里等候”。

兩人一臉不悅,趙博文說道:“明濛,從好幾天前我們兄弟可是比了玄觀的事情隨你忙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么這會見一面都不肯”。

李明濛也不好意思,“不是這個意思,家姐乃待嫁之身,豈可私會男子”。

楚留情淡道:“我們乃是至交,有你在場,不算私會”。

李明濛只好道:“兩位請稍后,容我稟報一聲”,兩人這才滿意。

李明濛走了進去,剛到院子就看見玄觀立于樓閣欄桿之上,似遠觀金陵繁華又似在看院中寂寥,喊了一聲,上了樓閣。

玄觀看見李明濛滿頭汗水,拿出手帕替他擦拭,輕聲說道:“有勞你了,我一個女子實在不方便拋頭露面”。

李明濛淡淡一笑,“家姐,你說那里話,你終于要出閣了,這是好事哩,我理當為你尋一個好情郎”。

玄觀聽他打趣自己嫁不出,莞爾一笑,不以為意。

李明濛又道:“這些時日多虧了趙兄,楚兄的幫忙,事情才能處理的條條有序,人實在是太多了,光記名就是一項繁瑣的工作。”

玄觀應道:“我確實做了一件荒唐事”。

李明濛沒有應她的話,問道:“家姐,趙兄楚兄正在閣外等候,可否請他們進來”。

玄觀笑道:“來者是客,豈能無禮,請他們到大廳來,我這就去見客”。

李明濛一訝,家姐為何變得如此隨便,卻不知道在玄觀心中,她已經是個婦人,夫之友豈能怠慢,于是乎也就沒有那般計較。

楚趙兩人第一次進入玄觀閣,只感覺處處是雅,令人悠然意遠,更因為這閣院之中住著一個才美人,只感覺若是能長住于此,與她相伴,今生無憾、

兩人剛坐下,四處打量,突然透過花墻看見素衣裙釵女子優雅走過,衣影尚遙,香風已到。

見到玄觀,兩人只感覺眉飛色舞,神采奕奕有光,只見她一身紫裙,并無華飾,烏云蓋頂,西子淡妝,淡映chūn云,雅態幽閑,光凝秋水,果然一個世間罕有的絕色佳人,兩人連忙行禮,玄觀也回了一禮。

玄觀安排沐彤奉上茶水,說道:“適才怠慢,這下恕罪”。

楚留情忙笑道:“不敢!不敢!今日目睹芳容,了卻心愿,已為萬幸”。

趙博文也笑道:“能入閣一坐,實在慶幸”。

兩人都是放誕不羈之人,這會見到玄觀卻不敢無禮,整個金陵的才子都為了與她撫琴一曲,而自己此刻卻與她共處,這種感覺實在是奇妙無比,卻也心有失落,自己為何會無端端錯過這個與她共鳴的好機會,就是明知道技不如人也應該試一試。

李明濛為兩位好友說了幾句好話,這時楚留情笑道:“我聽玄觀小姐有一傳世名琴,綠綺琴,不知道玄觀小姐可否為我們彈奏一曲,紓解疲勞。”

玄觀朝李明濛看去,她有綠綺琴外面之人并不知曉,定是明濛說來,委婉拒絕道:“非曲中人,不便奏來”。

趙博文訝道:“卻是為何,莫非玄觀小姐的琴音獨為知音鳴”。

玄觀輕聲笑道:“我彈奏琴弦乃是為排解心中愁落,心不清音不純,污了耳目也彈奏不來,莫要見怪”。

兩人大感惋惜,卻也不敢強求,只聽楚留情卻道:“那玄觀小姐到時候又該如何與人共撫一曲”。

這是個難題,是與非,你說你彈奏不出來,那到時候又該用合借口。

李明濛正欲為玄觀辯解,便聽玄觀笑道:“即將為人婦,如何不愁,我自獨鳴”。

趙博文驚訝道:“玄觀小姐是想讓別人來與你和音”,這怎么可能,心有靈犀一說向來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若是玄觀獨奏,又有何人能合的上她的琴音,曲乃心聲,無譜而奏,到時候考的可就不是單單琴藝了,更是對一個女子心聲的了解,試問天底下又有何人能懂的她的心,卻突然想起一人,易寒!脫口說道:“對了,易兄也許能夠做到,只可惜卻久為見他蹤影,也許不知道他流落到那個角落”,說著朝玄觀看去,聽說易寒曾經在李府為仆,與玄觀有過一段接觸,這都是從楚留情那里獲悉知道的,他也常向李明濛打聽易寒的去處,只是李明濛卻避而不談。

玄觀微笑道:“他也合不上來”。

楚留情說道:“玄觀小姐,我就直說了,趙兄口中的易兄就是易寒,我好像記得他給你當過馬夫”,說著朝她看了看,似乎想喚醒她的記憶,玄觀卻默默無語,讓楚留情不得不認為,難道易寒也無法打動這個女子的芳心。

李明濛卻不想提起玄觀的傷心事,因為易寒已經戰死沙場,她為何不嫁給孤龍,為何要放榜招親,李明濛卻有自己的認為,家姐要在天下人之中尋找易寒的影子,隱蔽的朝玄觀看去,見她無語思索,看不出開心也看不出傷心,心中黯然,好好一對天合之作,就這樣天人兩隔,卻突然道:“兩位,我們走吧,不要打擾家姐,此刻她心中一定心亂如麻”。

楚留情正要說話,玄觀卻朗聲喊道:“沐彤送少爺與兩位公子出去”。

話已經出口再無收回之禮,兩人也不好再賴皮,只好行禮拜別。

走出玄觀閣,楚留情問道:“明濛,卻是為何,為何一提起易兄,你就避而不談,而且你剛剛的舉動太怪異了”。

李明濛嘆息道:“易兄已經死了,他與家姐交情不淺,你剛剛提起,她如何能不心生感觸,何能不悲?何能不痛?”

楚留情問道:“明濛,易兄到底是何身份,我們從來不問,他也從來不說”。

這時突聞從玄觀閣飄來琴音,三人停下來靜靜傾聽,琴聲和緩有力,激昂澎湃,力度渾厚,動人心弦,給人一種清越沉渾之感。

一曲完,趙博文感慨道:“其音有似于龍吟,蒼龍出云入海,飛潛莫測,這等雄渾遼闊的琴音就是男子也彈奏不出來,想不到卻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實在讓人驚訝,不以巾幗稱,直欲壓須眉”

楚留情道:“靜謐而肅穆,不清閑怡懌,不婉順委蛇,沒有半點女子情柔,這等琴音何人能和,這等心曲何人能懂,作何意態?玄觀奇女子也”。

能讓他們衷心佩服的女子少之又少,說那秦淮名姝,雖多才多藝,各有才情,但有哪一個能脫得女子的身份,只得委屈求全賣笑取悅男子,比之玄觀清風明月,灑脫自在是可悲的,她們慧質蘭心,文雅安詳,高尚美好,卻遜色玄觀令人高山仰止的一分尊重,可敬可贊而不可辱。

李明濛卻大吃一驚,他感覺到了易寒的影子,姐姐從來就不彈奏這種曲風,莫非此刻她還念念不忘,這個時候他不得不痛恨起易寒來,是否她的如水般溫潤,清靜無為掩飾內心的悲傷。

再說易寒沉浸在林黛傲的柔情之中,早就將今日是玄觀招親的日子給忘記了,這會林黛傲已經離開,她再三向易寒保證,只要理清瑣事就立即回來,這會讓他先好好休息一會,確實這刻他頭有些隱隱作痛,大概是寒體入侵也有可能昨日喝太多酒了。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易寒心中竊喜,真有心,這才多久功夫就回來了,見到來人卻大失所望,只見林齋齋在柔兒的帶領下走了進來,原來林齋齋剛才去書院尋易寒,卻見他不再那里,向柔兒問起,柔兒就領著她尋來,心中訝異,這不是內院,堂姐怎么可以讓一個外人住在內院之中,柔兒走了過來笑道:“好好休息哦”,這妮子人小鬼大,卻沒有當著林齋齋的面稱呼易寒為爹爹。

林齋齋也沒有想那么多,淡淡問道:“你當初來金陵就是為了見識一番,今日才女玄觀招親之日,你隨我們一起去嗎?”

易寒聽完重重拍打大腿,“差點就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你等一等,我換身衣服”。

林齋齋冷笑一聲,“莫非你也有意競選”,在她心中認為這不過一個權力結合的手段,易寒無權無勢就算如何高才,如何爭得過別人,天下第一才女雖好,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妄想的,若有這個癡心,還不如繼續打著堂姐的主意,雖然同樣艱難,但至少能接觸的到。

也無意退出門外避嫌,淡道:“我看你身上這件衣衫挺好的,儒雅不失華麗,走吧,不用換了”。

柔兒問道:“爹爹,你要出去嗎?帶我一同前往可好”。

這妮子貪玩成性,不知道說漏了嘴,林齋齋大吃一驚,“柔兒,你剛剛叫他什么?”叫爹爹,那不就是堂姐的夫君了。

柔兒吐了吐舌頭笑道:“爹爹啊”。

易寒淡淡笑道:“林小姐,不要誤會,柔兒跟雄霸是我認得干女兒,這事情夫人也是知道的,干爹柔兒叫得不習慣,就干脆叫爹爹”。

林齋齋冷笑諷刺道:“你倒好手段,這么快就借機上位了”,在她想來,掛著這個干爹的名號,他的一生就衣食無憂了,堂姐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這人果然好手段,不能小瞧了。

易寒曬道:“好啊。”

林齋齋冷冷道:“這事情你做的了主嗎?”言語之中,柔兒出府,你只是一個先生膽敢私自做決定。

易寒笑道:“先生帶學生出去寫生,有可不可,柔兒我們帶上畫架,筆墨”。

林齋齋冷道:“這是你的事情,出了什么差錯與我無關”。

易寒走到她的身邊,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低聲笑道:“那你就要跟著受連累了”。

“是嗎?”林齋齋回應他一個勾魂的微笑,這種令異性迷醉的氣質神韻,骨子里迸出的yòu惑,似乎千萬人中惟我獨魅。

易寒看著她一身女裙裝扮,笑道:“你就這樣走出去嗎?那不是要把男子的眼睛都吊起來”。

“是啊,齋姨好美麗,走在一起我都羞愧難堪了”,柔兒應了一聲。

林齋齋捧著柔兒小臉蛋,“小美女,再過幾年,沒人是你對手,齋姨也自認不如,幫齋姨選件男子衣衫,齋姨要裝扮一番,若不然會把別人給嚇著了”。

柔兒似懂非懂,不知是不是跟她與雄霸出去的時候一樣,要打扮的落魄一點,不然老引來那些討厭的注視。

柔兒點頭,從衣柜里拿出一件男子的衣衫來,還對比了林齋齋的體型,點了點頭,“就這件了”。

這妮子出身富貴,眼力果然非凡,林齋齋贊了一句,突然轉過頭看著易寒,“你不應該回避一下嗎?”

易寒不為所動道:“我想看看你如何變裝”。

林齋齋冷聲道:“我沒這本事”。

易寒抱起柔兒就要離開,突然回身問道:“你抹胸和褻褲需要換嗎?”

林齋齋對于他的調戲毫不作怒,微微一笑:“你覺得呢?”

柔兒笑道:“爹爹,齋姨是女子,不要讓她害羞了”。

易寒笑道:“柔兒,你可不知道你齋姨的本事,讓男子害羞她做的出來,自己害羞可不會”,卻走了出去,關好門。

三人往書院走去,柔兒還要去取些畫架筆墨,這妮子興致高漲小跑進書房去,正在看書的雄霸看她舉動,感覺怪異,問道:“柔兒,你這是要干什么”。

柔兒微笑道:“雄霸你乖乖念書就好,不要問那么多,對你可沒有好處”。

雄霸擔心道:“柔兒,你可不要干一些搗蛋的事情,免得到時候又要我來背黑鍋”。

柔兒朝雄霸擺了擺手,毫無顧忌道:“放心啦,以后不用你背黑鍋了,頭上一個大黑鍋頂著呢,輪不到你頭上來”。

林齋齋見柔兒走了進去,來到易寒身邊,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我身上沒有穿抹胸”。

易寒盯著她已經變得平坦的胸脯,一臉不相信。

林齋齋媚笑道:“你有膽子摸一下嗎?”

易寒笑道:“這種證明的方式并不恰當。”突然卻用很堅信的口氣道:“你穿了!”

林齋齋以為他已經被撩撥起來了,故意使出激將法,卻露出端莊高貴的神情來,“機會給你了,是你自己不把握”。

易寒真想告訴她,像寧雪那樣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妖精,那才是無聲的yòu惑,無痕無跡,你只是一個道行未深的小妖女而已,女人中的“女人”有一個就夠了,多了就吃不消了。

柔兒拿出了東西走了出來,喜道:“爹爹,好了”。

三人朝府外方向走去,雄霸有些擔心走到門口看了一下,看見易寒,才放心下來,自語道:“原來是這個大黑鍋啊,天塌下來也不怕”,在他想來能震住娘親這頭發怒的雌老虎非易寒這大黑鍋不可,想起那句“我的哥哥”,“哎呀,為何全身一股涼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