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快步上前,擋在脫俗的前面,看樣子這個老和尚本事比脫俗要強一點,生怕脫俗受到傷害,哈哈笑道:“靜明大師,誤會誤會”。
靜明微微一笑,“易施主別來無恙”。
脫俗推開易寒,冷道:“你擋在我前面干什么,我要與這老和尚一比高低”。
易寒就是害怕脫俗如此,所以才如此,明擺著這靜明武功深不可測,一目了然比脫俗要強,笑道:“我是害怕你受到傷害,既然已經進來了,剩下就交給我吧”。
脫俗本來還想發作,卻見易寒溫柔的眼神,心一軟,胸口那股悶氣頓時煙消云散,淡道:“就依你吧”。
易寒笑道:“靜明大師,本來是你邀請我請來,為何要將我拒之門外”。
靜明淡道:“在招待貴客,請易施主見諒”。
易寒道:“無礙,無礙”,卻主動介紹起李明濛與顏煜祺,兩人分別向靜明行了一禮,靜明回禮。
事已至此,靜明也不好再將人趕了寺院,擺了個請的手勢。
三人走過翠柏蒼翠,香煙繚繞,石桌稈凳,古樸清雅的外院,來到內院,李明濛問道:“靜明大師,不知那位貴客是何人,卻勞你親自招待”。
靜明微微一笑,“他的名諱我不方便說出來”。
顏煜祺大吃一驚,什么人物這么了不起,他以小王爺的身份拜見,靜明卻避而不見,看樣子在靜明大師心目中,這人地位要比他還要高。
靜明好像知道顏煜祺心中想法,笑道:“他算的是老衲的好友,沒有什么特殊,我們時常對弈消磨時間”。
顏煜祺點了點頭,心里好受了些,易寒卻直言道:“大師的那位貴客可是李玄觀小姐”。
見易寒猜了出來,靜明也不再隱瞞,微笑點頭。
李明濛錯愕,居然是姐姐,不過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她本與靜明就是好友。
顏煜祺大吃一驚,兩大奇女子之一的李玄觀,今日必要見上一面不可,見證一下她的風采。
三人走進屋子坐了下來,那小裟尼奉上茶水,神色平淡,似乎早已將剛剛的事情忘記了,隋旖與脫俗卻不方便入內,兩人相邀逛去無相寺來,顏煜祺的四個跟班卻守在門口。
顏煜祺敬道:“我們均想一睹玄觀風采,就有勞靜明大師你代為引見”。
易寒心中莞爾,任何男人聽見李玄觀這三個字,都忍不住要見上她本人一面,李明濛是她弟弟自然沒有這個必要,易寒自己卻也見上她一面,心中那種期盼之情并不強烈,顏煜祺自作主張用上我們這個詞語,在他想來自己都如此急盼,李明濛與易寒豈能例外。
靜明微笑,“我進內屋去問一下她的意見”。
片刻,靜明從側門走了出來,淡道:“李施主不想見任何人”。
顏煜祺臉上閃過失望之色,急問道:“為何”,李明濛與易寒卻是心知肚明,玄觀若是輕易能見到就不會那么神秘了。
李明濛安慰道:“顏兄,家姐就是這樣,不必遺憾,有的是機會”。
“什么!”,顏煜祺失聲,細細思索,喃喃道:“你姓李,她也姓李,倒也吻合”。
幾人聊了幾句,就步入正題,易寒道:“大師我們開始吧,我有些手癢了”。
靜明點頭道,“我們到外面的石桌稈凳下吧”。
顏煜祺突然插嘴道:“我遠道而來就是為了與靜明大師手談一局,明日就要離開金陵,請易兄將這個機會讓給我吧”,高手下棋極為耗費精神,一局下來短則一個時辰,長則三個時辰,此刻雖然未時剛過不久,等那易寒與靜明下完,這天恐怕就要黑了。
易寒當仁不讓,本來他就沒有什么興趣跟這個老和尚下棋,若是能與玄觀對弈卻是一件妙事,靜明朝易寒望去,征求他的意見。
顏煜祺則一臉期待,易寒哈哈笑道:“有何不可,我近在金陵,明日也可以再來,就將這個機會讓給顏兄了”,顏煜祺連連道謝,卻是神色真摯。
三人走了幾步,易寒卻突然問道:“不知道剛剛靜明大師與玄觀小姐剛剛是否正在對弈”。
“不錯,我與李施主下到一半,幾位就闖了進來”。
李明濛與顏煜祺臉上露出歉意,易寒續道:“那這么說就留下一個殘局了,卻不知道玄觀小姐走了沒有”。
靜明道:“還沒有,她等老衲回去將棋下完,便回”。
易寒哎呀一聲,眾人正疑惑,易寒迅速解釋道:“怎么可以讓玄觀小姐在那里干等著,大師若不嫌棄,就由在下替你將棋下完”。
靜明微笑,“老衲劣勢很大,易施主恐怕回天乏術”,很明顯他是答應了,卻不知他為此刻卻能替李玄觀做起主來,和尚也是人,佛法再高深的人也難免有一絲凡心,靜明見過易寒的棋力,他很好奇,他若是與棋藝高超的李玄觀對弈會是什么樣的一種結果,還有前半局是他布局,不知這易寒能否看出他其中的玄機,與李玄觀周旋一二。
易寒大喜,他豈是在意輸贏,心中關心的是終于有機會與李玄觀獨處,與幾人拜別,轉身疾步離開,李明濛還在疑惑易寒怎么不問在那里,哪里知道易寒靈敏的鼻子早就聞到李玄觀身上的味道,又怎么會找不到她呢。
易寒步入內屋,見房間布置亦樸素,亦雅靜,暗道:“佛門中人,韻致果然不差”。
李玄觀盤腿坐在長炕之上,長裙落地,炕邊放著一雙粉紅色的繡花鞋,閉目凝神,飄飄若仙,神韻天然,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憑高朝易寒凝望,卻見是一個陌生男子,臉上掛著微笑,神色一訝,斜陽入屋,映著她一張俏臉紅暈如潮,宛如雪里梅花。
易寒心中雖然驚艷,卻故作淡定,道:“靜明大師讓我來替他收拾殘局,以免讓李小姐苦等”,這句話中有多重暗示,卻不知道李玄觀聽出來沒有。
李玄觀點頭,未作一言,易寒走了過去,脫掉鞋子,盤坐炕上,看了一下棋局,抬頭朝李玄觀望去,剛好她也在凝視自己,兩人相視而笑。
“輪到誰了”,易寒明知故問,接下來的這一步若是輪到李玄觀,這棋局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了,他忍不住想聽聽她那清脆的聲音。
李玄觀卻不如他所愿,纖細的手指著棋局中的一處棋勢,易寒豈能看不出來,李玄觀執黑,黑子入腹爭正面,欲要分斷白子與大龍的聯絡,若是輪下到黑子下,白子本三處活眼,被黑子一補,便會成為假眼,這一塊棋塊成沒氣的子,縱觀全局,李玄觀主攻,靜明主守,朝她看了一眼,這個女人文弱弱的,卻沒想到殺戮之氣如此之重,欲要斬草除根,不給人留下一點生機。
制孤克敵驗于斯,他下棋本來就擅長隱蔽的切斷聯絡,既然你孤軍深入,欲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就誘敵深入,易寒落子,卻主動朝兩個真眼處補去,真眼頓變成假眼,李玄觀好奇的看了易寒一眼,卻見他微笑,胸有成竹,本來她就抱著必取這一塊的念頭,沒有想到此人非但不抵抗卻幫了她一把,心思已定,卻毫不留情的斷了他的聯絡。
易寒全神貫注思考周密,落棋堅決,果斷的將那塊棋放棄,卻時不時補上幾子做頑強抵抗,這種情況有些怪異,明明都放棄了,為何還要補子呢,這不是明擺著白送嗎?李玄觀也毫不手軟,你落一子,我就殺一子,
易寒早就從棋勢上判斷出李玄觀下棋的性格,殺心太重,了解一個人下棋的性格,知己知彼,方能對癥下藥,設圈套讓對方上當,對于李玄觀這種高手卻不能太過明顯,要有耐心,耐心還不夠,最重要的,“隱蔽”兩個字,在對方毫不知覺的情況下,突然殺出,到時候覺悟再想回救已經晚了。
接下來十幾著,易寒固本自廣,步步為營,不露絲毫破綻,以全局之勢將自己地盤穩固,否則一孔有闕,自己的計劃再周密,也要潰敗而不可收拾。
左上角處在面對李玄觀壓迫性的進攻,抵抗比較松散,漸漸的一顆一顆成為孤棋,靜明先手占領的地盤在易寒手中已經漸漸淪落,幸好,另外幾處地盤,李玄觀無暇顧及,在易寒的互關兼絡之下,已經漸漸穩住局勢,李玄觀放易寒穩固別處地盤,這是難免的,放著一塊肥肉就在眼前,難道不吃,她心中有十分把握,吃這塊肉不會有絲毫兇險,很明顯,左上角的孤子形不成威脅之勢,而眼前局勢已經到了占據地盤的階段,殺子占地,一舉兩等,就算易寒如何穩固地盤,終盤他也必將輸了,除非他能屠殺自己一條大龍,可又怎么可能,在靜明離開的時候,她細細觀研局勢,自己的幾條大龍已經成型,斷然沒有被擊殺的可能,淡淡朝左上角處望去,突然心中卻是一驚,剛剛為了屠殺易寒孤子,長驅直入,并未步步為營,左右設防,大龍長而路寬,是極為忌諱的,一旦被對方從中間挖斷,那深入腹地,占領地盤的子,里應外合,卻成了孤子。
李玄觀穩了穩了,易寒左上角剩下的六顆孤子,她已經不打算清除,先在長龍左右設防,在七斗線上大飛一子。
易寒吃驚,這李玄觀居然這么穩健,殺到最后卻突然放棄,而是在他想挖斷的長龍處設防,如今卻不能太貪心,不能大斷,那就小斷,一子掛在李玄觀剛剛落子之處。
李玄觀眉頭微蹙,這人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好陰險的心思,若是易寒要反攻,必是已經設伏,果不其然,剛剛那看似穩固地盤的幾子,咋一看去已經與剛剛落下那子隱隱有聯絡之勢,若是要往兩處中間沖子,切斷對方聯系,三方無應莫存孤,孤子深入,定是有去無回,反之,一條大龍就任對方切成兩段,她如何能舍,豈不是前功盡棄,為他人作嫁衣裳,易寒入神的看著李玄觀蹙眉沉思的模樣,覺的好看極了,嘿嘿,矛盾吧,誰叫你沒有我壞,只知道殺戮。
李玄觀猶豫不決,想了好久遲遲未落子,她知道猶猶豫豫是為大忌,可眼前緊急關頭,猶如兩軍交戰,稍有不慎便功虧一簣。
“玄觀小姐,輪到你下子了”,易寒督促一聲。
“別吵”,李玄觀怒喝一聲,已經有些心浮氣躁,全盤精妙,卻輸一招,她如何能服,本來她輸的起,卻輸在一個如此陰險之人手中,全然沒有平日里的勝負淡然之度。
不出意外,易寒已經有八成把握能勝,那條長龍他必要吞下半條,一去一來,目測一下,易寒卻要略勝玄觀一子。
李玄觀凝思良久,舉棋的手指已經汗滋滋,突然落子,卻是狠心舍棄剛剛占領的地盤,易寒一愣,本以為她要頑強抵抗,卻沒有想到,她竟能看出自己必然切斷之勢,我要不要讓她呢,下一著昏招,想到這里心中莞爾,以她的棋力豈會看不出自己的相讓之意,卻莫要讓她小瞧了,心一橫,占地、把根,切斷長龍。
終盤,李玄觀輸了一子,“李小姐,承認了”。
李玄觀什么話也沒有說,穿上鞋子,轉身準備離開,突然卻回過頭來看著易寒,“三日之后,我與你在此再手談一局”,生平第一次,她首次相邀別人。
易寒心中清明,李玄觀是人不是神,任她如何淡然,是人就有犯錯的時候,是人就是爭強好勝之心,
易寒笑道:“何須三日之后,玄觀如果不服,明日即戰”。
李玄觀轉身離去,聲音飄來,“三日之后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