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夕的這一席話,不說的話,大家還能像從前那樣相處,畢竟對安尋來說,與楊家姐弟近幾個月的日子過的著實是有點小溫馨,讓他這樣一個冷血之人都覺得有些恍惚,似乎感受到了幾分人間溫暖,一時竟還不舍得結束。
現下,楊雨夕將一切都點破了,雖并非指責,但求他不要殺人,言下之意還不是說他錯了!
叫他不殺人,這很難的,還要他不殺殺他之人,這可真是……太有難度了。
安尋失笑道:“他要來殺我,我還不能殺回去了??你可真是可笑至極!你以為自己是誰?封靈余孽而已!若非見你身上流著封靈血液,你以為我能留你到現在?”
說到此,他似乎能想象到了楊雨瀟那臭小子,提著劍在他前面大吼大叫,嚷嚷著要殺他為宗門報仇的樣子,他眼中透出許多不曾流露的兇光,“短兵相接,我真的很難控制我筆毫下的妖靈啊。”
安尋的反應似乎早在預料之中了,楊雨夕居然難得的冷靜,平靜的就連附在同一具身體的云靈鳶都感覺不到她情緒波動,她也不勉強他。
只道:“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說完這句話,她一瞬不瞬地盯著安尋,眼中竟有幾分炙熱。
安尋竟被盯的微微一怔,“何事?”
楊雨夕認真地道:“自從第一次承諾于你,’怎么都可以’,我便做好準備,等你隨時來取我的命!!安尋,東方青龍宿,代號:亢金龍,對嗎?之前,我一直以為遇見你,是緣份。我從未想過,那一日,為何剛好就有一個修為這么高的人在那里,剛巧就能救下我和我的阿爹。
我多不想承認,你是宿,最初的目標只是我和我家那批封靈族人。我也不想承認,你不殺我,只是突然想到,可用我的封靈血液來喂養血蠱,而我恰好還能成為一具很好的血蠱容器。
不過,沒有關系。誰叫我喜歡你、那么崇拜你、愛慕你。
自你到了幽雨居,我們在一起,你為我作畫,我為你燒菜,每一日我都過的像做夢一樣。我多想可以一直下去,我甚至,甚至還以為我日后可以嫁給你……即便不能嫁給你,就只是跟你在一起我也愿意。
后來,我想了想,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困難啊,好像除了像你安排的那樣,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說罷,還沒等安尋回過神來,她輕輕捏起那條尾指般長的血蠱,將其放到掌心,猛然一下摁在自己的胸口上。
那血蠱王早已吞噬她的血液一段時間,此時感受得到她的動作,她這是愿意用自己的心血來飼養蠱王,血蠱王得了邀請,悶頭一鉆,直鉆進她的心臟里去。
隔著一層靈魂,云靈鳶仍然能感覺到身體突如其來的一次鉆心刺骨的的錐痛!痛得全身顫抖
頭皮發麻。
然而,楊雨夕本人,緊咬著牙,愣是一句沒吭,明明那么痛。
痛!!……云靈鳶心里忍不住替她尖叫!
安尋沉默了半晌,才緩緩的抬起手將鉆進她身體里去的那只血蠱蟲給喚出來,又是一次剝膚椎髓之痛,云靈鳶在心里大罵,混蛋!!!
安尋冷笑幾聲,道:“也好,這樣更好!省得我自己動手!!”
楊雨夕懇求道:“能答應我吧,放過瀟兒。”
安尋抬眼望她,楊雨夕臉上蒼白如紙,整個人還因為劇痛而有些搖搖欲墜,安尋似乎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伸手要去扶她,見她最終還是自己站穩了,手又收了回來。
楊雨夕虛弱的堅持的道:“看在我會是一副聽話的容器份上。”
安尋似乎被她打動了,半響才微不可察的道了一句:“我盡量。”
這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一句承諾,楊雨夕心滿意足,只覺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忍了那么久,楊雨夕瞬間淚奔,竟然是十分感動,情不自禁伸手環上了安尋的腰,另一副身體頓時傳來一動不敢動的僵硬之感。
看似風平浪靜的日子,一晃四年。
四年,楊雨夕的這一副身體已經被血蠱啃食的千瘡百孔,她熬過每一次鉆心刺骨的的錐痛,四年來,一聲痛都不曾喊過,只是身體越來越差,能起床的時間越來越少。
這四年來,為護住楊雨瀟這個弟弟,楊雨夕總以各種歷煉為由把楊雨瀟支出去,恨不得他再也不要回家了才好。
幸好楊雨瀟玩心重,本身就不怎么戀家,樂得宗門有人打理,自己在外逍遙,竟是毫無察覺。
但,楊雨瀟總歸是成長了的,回家之后見姐姐身體一日比一日差,幽雨居里的各門生也都怪怪的,眼中皆空洞無神,根本就不像個人。而他的老師,表面上似乎沒什么變化,卻總是透著一股子令他毛骨悚然的邪氣,他也始終察覺到哪里不對勁。
一日,楊雨夕陪同安尋巡邏封靈實驗場,她總是要擴開意識感知一翻,看看那些被安裝了雙臂的修士有無異狀,卻發現了楊雨瀟正趴在青瓦上捏著拳頭看著場地中央這一切。
場地里,正是幽雨居的修士們對一群封靈女子進行砍剁雙臂,血流成河,斷肢漫天的情景。
楊雨夕與安尋攜手并肩大搖大擺走在場地里,再明白不過了,這個血涂地獄是他們的主場!!
楊雨瀟的雙眼,剎那間爆滿了血絲,他霍然起身,提著御虛劍,在場地里一陣橫沖直撞,連摔帶打,許多修士被他一劍砍倒,再不起身。
“為什么?為什么啊??姐姐。老師。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做?”
安尋回頭見到楊雨瀟的失態,倒是不以為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道:“知道了也好,瞞著他多累啊。”
楊雨夕則強忍著淚,緩聲道:“瀟兒,瀟兒你冷靜一點兒。”
“如何冷靜?你叫我如何冷靜呢,你瞧瞧這里,你瞧瞧我們家里,我們家的那些門生,他們一個個還像是個人嗎?姐姐,老師?你們到底在干什么啊?為什么這樣?這些封靈女子,她們是阿爹冒死救下來的,我們不是因為沒有能力保護才讓她們走的嗎?為何最后她們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