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順利帶著糧草折返山南。
而在汴州梁家,劉氏在操持完所有節日之后,終于得閑。
某日,在柳福兒去請安之時,劉氏瞄了眼她平坦的小腹,淡淡道;“柳氏,你來梁家時日已經不短了,有些事情,便是我不提,你也該張羅起來。”
柳福兒一怔,驚疑不定的看她。
劉氏側頭,綠黛和青錦便從側間走出。
劉氏道:“待會兒,你把人帶回去,安置了吧。”
柳福兒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氣來。
劉氏也是大家出身,不會不知道嫡子的重要,而今她尚未有孕,劉氏便急巴巴往里塞人,是幾個意思?
柳福兒微勾嘴角,道:“阿娘,請恕我不能從命。”
“你說什么?”
劉氏面帶薄怒。
柳福兒道:“我出嫁前,阿娘便教導我,出嫁從夫。未經夫君允許的事,我絕不可以做。“
她道:“阿娘若是想要作何,還是與夫君商議為好。”
她屈膝一禮,淡然而立,完全無視劉氏已經扭曲起來的眉眼。
屋里安靜得針落可聞。
許久,劉氏深吸了口氣,道:“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柳福兒彎眼一笑,道:“敢問阿娘,我犯了七出里的哪一條,因何休我?”
劉氏眼睛瞄向她的肚子。
柳福兒笑道:“無子?”
“這倒是個理由,”她點頭,很是認真的道:“那就請夫人寫休書吧,我領受就是。”
她轉身出去。
劉氏下意識的動了動,道:“你要去哪兒?”
柳福兒淡笑道:“自然是收拾細軟,回家等休書,我可不是那等沒有眼色的,等著夫人來扔。”
她撩了簾子,帶著赤槿直奔西院。
劉氏唬了一跳,適才那話她本就是想要嚇唬一下,哪知道這個兒媳看著是個面人,發起火來倒是雷厲風行的。
豆蔻瞧出她的心思,上前道:“夫人,奴過去勸勸吧。”
劉氏擺手,示意她快去。
豆蔻撩了裙擺,直奔西院。
可就是這樣,也還是慢了一瞬,柳福兒已經帶著赤槿去了外院。
豆蔻又趕緊追去,卻只看到揚塵而走的馬車。
豆蔻跺腳,急忙叫來平伯,讓他備車,急三火四的去追。
奈何,柳福兒是刻意要鬧上一場,忙喝令車夫將馬車趕得幾乎都要飛起來。
城門吏見到車子上的標識,以為是有急事,便直接開了中門。
待到豆蔻趕到,柳福兒已經出了城門好久。
豆蔻無奈,只得折返。
延壽居里,虞氏問劉氏,柳福兒怎么沒來。
劉氏便說柳福兒耍脾性,要回娘家。
虞氏瞇了瞇眼。
她很清楚柳福兒不是個隨意耍脾氣的,若不是忍不可忍,絕不會這般無禮。
她沉聲道:“二孫媳不是個任性的,你與我說實話,到底怎么回事?”
劉氏見遮瞞不過去,只好道:“她來梁家也有些日子了,可是遲遲沒有動靜。我有心給她添上兩個伺候的,誰知她不恭在先,不敬在后,真真是個刺頭。”
“荒唐,”虞氏一拍桌案,嚇得劉氏差點沒從凳子上跳起來。
虞氏道:“你嫁來梁家多久才有的大郎?整整三年里,我可有往你房里塞人?”
劉氏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言語。
虞氏道:“柳氏才嫁來多久?二郎又離家多久?她一個人獨守著院子幾個月,如何能有娃?莫不是娃能自己長腿,鉆到她肚子里?”
劉氏的頭又垂低了幾分。
唐氏悄悄睇了眼,復又垂下眼眸。
經過馬穎一事之后,她便知曉,自己這個婆母有時真不如靠譜的妯娌靠得住。
虞氏低喘兩口氣,道:“待會兒把那兩個配了吧。”
劉氏面色微變。
那兩個可是花了大力氣調教出來的,就這么配了小子,可是暴殄天物呢。
虞氏狠瞪著她道:“不然就留給大郎。”
顯然這個大郎所指的便是梁帥。
“是,”劉氏一下子蔫了。
唐氏抿了抿嘴。
而今帝都被亂軍占據,唐皇倉皇而逃,她這個公主身份尷尬,若納妾之風就此剎住,與她也是只有好處的。
用完早飯,劉氏忙不迭的把青錦綠黛許了莊子上的小子。
虞氏則派了麥香去西院,讓重槿收拾出來幾件換洗衣裳,又備了好些禮品一并帶去。
接到東西,柳福兒問麥香,“婆婆可有說什么?”
麥香笑答:“老夫人說,讓你安心住著,什么時候想她了,回去就是。”
柳福兒抿了下唇,道:“那夫人呢?”
麥香道:“我出門時,夫人正忙著打發那兩個丫頭,我也就沒有打攪。”
柳福兒眼神一閃,微微點頭,道:“幫我告訴婆婆,過兩天我便回去。”
麥香笑著應聲,告退出門。
柳福兒轉去東次間,請了汪氏出來。
兩人對坐,汪氏道:“梁家有這位鎮著,當無憂矣。”
柳福兒微微點頭,小心的看汪氏。
“阿娘,我這樣直接出來,是不是有些任性?”
“怎么會?”汪氏慈和的笑道:“這件事是劉氏做過了。”
她道:“我教你忍,可并不是沒有原則的。”
“只要你能捏住理,可以立于輿論之上,便是任性一點又有何妨?”
汪氏道:“不論何時,我司空家都是你的后盾。”
“阿娘,”柳福兒軟軟的喚了聲,心里身為感動。
汪氏憐愛的摸了摸她頭頂,道:“放寬了心,在這兒養幾天,等二郎來接你,再回去也不遲。”
柳福兒微微點頭,送汪氏出門。
待到回到屋里,她放松的躺在榻上。
不可否認,歸來時,她心里是忐忑的。
直到此時,她的心才安定下來。
日暮漸漸低垂,柳福兒吃晚飯,與司空十娘閑話一會兒,便回去歇了。
赤槿合攏門板,回了耳房。
柳福兒閉上眼,正要睡去。
只覺頭頂似乎有人在盯著她。
“誰,”她警覺的睜眼,并順勢拎起瓷枕。
“我,”梁二從屋梁上跳下。
柳福兒放下枕頭,道:“你怎么來的?”
“自然是老辦法,”梁二利索的解了衣裳,撩了床帳進來。
“你干什么?”
柳福兒推搡他,道:“你阿娘都要休了我了,你還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