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事多且雜,也要一件一件來。
而如今擺在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撲賣大會的事情了。
李花兒將其他的事情暫都擱下了,更是索性將鋪子的事情都交給齊伙計,除了幾個親近人的事情外一概不管,一門心思開始做機關匣子。
好在這段日子,雖有幾件生意上的小事,但有齊伙計料理,都很周全。
只這期間,李花兒抽空去看了章太醫,打探聽說關舒鴻只是舊時咳疾復發,也就略微放心了。
待到了七月初十這天,因著第二日是李大的生日,李花兒帶著做了一半的機關匣子,駕牛車,出城往家去了。
今日天氣一如入夏以來那樣,陰沉得令人繁雜。
不過李花兒心情還算不錯,只是待走到城門前的一條行人較少的路口時,忽然牛車前竄出一個人來。
正好就倒在了李花兒的車前。
她嚇了一跳,慌忙停下牛車,過去觀望。
是個穿著打滿了補丁道袍的道士,五十多歲的年紀,如今趴在地上,一旁還躺著個“神算”的幌子。
“沒事兒吧?撞壞了沒有?”李花兒俯身下去,急切地問道,
這神算道士哼哼唧唧地捂著腰,灰頭土臉地自地上爬起來,抖落著身上的臟灰,生氣道:
“哎呀,你這人,駕車怎么不看路?若是撞壞了道爺我,可怎么辦?”
李花兒聽罷,頗為無言。
明明是自己故意撞過來的,反而怪起她了。
李花兒看了一眼他地上的幌子,問道:“道爺是神算?”
那道士邊撿幌子邊問:“是,如何?”
“那道爺怎么沒算出,今日有這一劫?”她淡淡地問了一句。
道士一聽,立刻就不樂意了,抬頭看向李花兒便要開口。
豈料,他一見李花兒的模樣,反而神色大變,“咦”了一聲。
李花兒一看他這個表情,便覺得是要說些什么裝神弄鬼的話了。
她冷漠地轉過身,坐上牛車便要向前去。
只是她剛一轉身,就被道士自身后拉住了衣袖。
李花兒警惕性頗高,這又突然冒出來個道士拉著她,立刻便回身,將袖中的袖箭探出來,抵在了道士的前額。
“道爺,還有事情嗎?”李花兒盈盈地笑著,像是手中的武器不存在一樣。
這里是大街,前面不遠處就是城墻,李花兒大小也算清遠縣城的風云人物。
所以她還真個不信,不管是誰派來的,還敢當街拐她不成?
道士不想李花兒還有如此一手,嚇了一跳,忙抱著腦袋道:“哎呀,李掌柜,誤會,誤會了。”
語氣熟稔。
李花兒見他如此,并未收回武器,而是奇怪道:“你認識我?”
這道士的口音是明顯北方人的口音,就連長相,也是極典型的北面人。
而李花兒自知,她再有名氣,也是在清遠縣的地界,就算平水州的人,都未必能認識她。
道士搖搖頭,又點點頭:“本來不認識,方才那一下,就認識了。”
語氣故意帶著神秘,臉上更是寫著“我有玄機。”
李花兒只覺得莫名其妙。
什么亂七八糟的?
“道爺若是想給小女算命,便罷了吧,小女并不是很信這些。”說著,李花兒收起小弩,又自懷中掏出了一錢碎銀,遞過去,“方才驚嚇到道爺了,這個,算是我請道爺飲茶的。”
說怕,轉身又要走。
道士卻嘿嘿一笑,又拉了一下李花兒的衣袖,卻又極快地松開了。
便是這一瞬間,已經有東西落在了李花兒的手中。
還沒等李花兒說話,那道士先開口笑道:“也不知這上天,緣何做這李代桃僵之事,當真奇哉。”
李花兒聽見這話,立刻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道士。
而道人嘆過了這句話,又故作嘆息地搖搖頭:“罷了罷了,天機之事,小道人惹不起,惹不起。”
說罷,扛著那“神算”的幌子,便要離開。
李花兒將那封信捏在手中,叫道:“這位道長,您站著。”
道人果然站住了,回過頭用一雙吊梢眼看著李花兒,不太服氣地問:“怎么?”
李花兒已經將信袖起,笑問:“不知道道長,是從何處來的?是何名姓?”
道人眼睛一瞪:“問我名字干什么?要施法害我不成?本道可是太上老君座上賓,不怕你的!”
李花兒又想翻白眼了。
這都什么人呀?
她耐著性子笑道:“小女最近有一樁難事,想請道長一解。”
那道人聽見這話,眼睛立刻就移到了腦門子頂上,趾高氣揚地伸手:“十兩銀子一卦,先給錢。”
李花兒笑著搖頭:“我沒錢。”
說得一如既往地理直氣壯。
理直氣壯地連道人都不知書接何文了。
“沒錢算什么命?”道人袖子一摔,抬步便要走。
卻又再次被李花兒叫住。
“我雖然沒錢,可是道長還得給我算。”她依舊笑說。
道士不樂意了,抻著脖子嚷嚷:“怎么?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李花兒認真道:“是,道長是該怕我。小女在清遠縣也算有點兒名氣,道長要是想在這一帶落腳,就得聽我的。”
語氣和和氣氣,話是胡攪蠻纏。
她長得不像個仗勢欺人的人,所以這仗勢欺人的話從她口里說出來,反而更像真的了。
那道士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臭未干的小丫頭,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很難聽,每笑一聲,都像是拐了四個彎兒一樣的轉圈。
“這性子有趣,有趣,許不是李代桃僵,而是一分為二了。”道士嘆道,“既然如此,小道人就給你算一卦吧。”
道士嘆得古怪,李花兒心中卻明白。
每個說她像別人的人,最后總是落在京城的關三小姐身上。
李花兒想著,負手立在那兒,道:“我最近想著一件大事兒,不知道該如何做,道長告訴我一下?”
不說什么事兒,也不是何時的事情。
那道士捻著頜下的三撇胡子,拿腔拿調地說道:“姑娘想的大事兒,想是阻礙甚多?”
李花兒點頭:“是。”
“姑娘謀劃許久,卻苦于自身之限?”
李花兒一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