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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花椒
車馬行駛出城門,雨下得小了,視野漸漸開闊起來。雪照望向城外的原野,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很快到了桑林環繞的村莊,閩婆攙扶著雪照下了車。齡伯見雪照平安歸來,對林修遠感激不盡,一再謝過劉秩和井然。
井然看了看雪照,面露不忍之色,他說道,“于小姐,我們少東家。。。”卻想不出來該說什么好,正抓耳撓腮之際,劉秩提醒道,“粗貨!少東家讓你給于小姐的東西呢?你怎得忘了?”
井然一拍腦袋道,“對對!臨走時,少東家有東西囑咐我們親自交給于小姐!差點誤了大事!”說著,他從衣內摸出一個黑色暗金花紋的錦盒,雙手交給雪照。
雪照有些疑惑地接過錦盒,輕輕打開,劉秩和井然都好奇地湊上前來觀看,只見里面是一束紫紅色的花椒,長得極可愛,一顆顆地磊在一起,形成了滿滿的一串。井然先笑道,“少東家從大堂里尋來一串花椒送給于小姐,莫不是讓于小姐曬干了做菜吃么?”劉秩罵道,“你個粗貨懂什么?”他又轉頭看向雪照,問道,“于小姐可知少東家的意思?”
雪照卻沒有笑,她輕輕說道,“東門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穀旦于逝,越以鬷邁。視爾如荍,貽我握椒。”
花椒是古時男女的定情信物,也有多子多福之意,雪照心下了然。只是她記起那個穿藍色衣裙的姑娘說的那番話和她的神色,便內心如刀割般疼痛,而他此時贈她花椒,又想要表達什么?
內心襲來的疼痛讓她窒息,雪照只得止住思緒,抬頭向劉秩說道,“煩請回去轉告林大哥,他的意思雪照明白了,望他以后多加珍重。”
劉秩聽了嘆息說道,“于小姐,我們天天跟著少東家,他的心思,不說我們也能猜到*分。少東家看著比冰塊還冷,其實他心里。。。唉!”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拱手拜別道,“于小姐,請多保重!”
雪照手里緊緊地握住那個錦盒,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東西。她對劉秩和井然有親切,也有感激。每次她有難,林修遠來到她身邊的時候身旁總有他二人跟隨,也只有他們才最了解他的心思。只是,此刻的雪照內心像凋萎的茉莉花,珠淚已盡,錦帕未干。她拜謝了他們兩人,又目送他們遠去了。
待他們走遠后,雪照輕撫那一束可愛的花椒,一絲微笑伴著兩行清淚滑過嘴角。
倉世竹知道雪照回來了,立即過來探望。他見雪照風寒未愈,從家里熬了姜湯帶過來。雪照不喜姜的味道,倉世竹勸她道,“生姜發表散寒,溫胃止嘔。雪照姑娘喝下一碗,身上便能輕快不少。”雪照見他執著,只得依言把姜湯喝了。
倉世竹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絕口不提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只是盡心盡力陪她說笑,或者和她一起研究那幾本《蔡氏五弄》。
日子悠悠然過去了,倉世竹見雪照臉上終日浮著一片愁云,無論做什么事,都有懨懨之色,心下著急,雖然不知道她和林修遠發生了何事,但內心忖度著終是和他有關,只是不便細問。
這日,倉世竹又來給雪照送了些新鮮的荔枝來,閩婆在旁邊笑道,“倉公子有了新鮮的瓜果總想著我們小姐,實是有心了。只是這荔枝不可多食,多食發熱。”
倉世竹卻道,“不妨。昨日我已將荔枝用容器盛載,沉于水井中,隔夜取食就不上火,且能化燥氣而能補陰。雪照姑娘放心食用即可。”閩婆聽了過來用手碰了碰,果然覺得觸手冰涼,放心道,“果然涼得很。倉公子如此心細,老婆子代小姐謝過了。”
倉世竹把荔枝交給閩婆,走到雪照的書案前,低頭看雪照寫字。他見雪照的字體飛筆斷白,燥潤相宜,乃是起于漢代蔡邕的飛白書,不禁贊道,“雪照姑娘的飛白書靈動飄逸,別具韻味。”
雪照聽她夸贊,放下筆,把剛寫好的一幅字給他看,問道,“倉公子看雪照臨的這首詩可還喜歡?”
倉世竹低頭看了看她臨摹的詩文,原來是元稹的《離思》: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倉世竹的目光逐漸黯淡下來。他熟讀詩書,自然明了雪照詩中之意,只是他對雪照用情已深,如何能說放下便能放得下?他內心如被掏空一般,在如此炎熱的天氣里卻感覺胸前和后背一陣冰涼的疼痛。他抬起頭來,看著雪照,蒼白的臉上仍舊掛著笑容,他說道,“古人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世竹所求無他,只愿能日日陪著雪照姑娘,或可稍解姑娘半分憂愁,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