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涅殃

第五十二章 忽退學

皮曲氏面上任是古怪,可見心里依然懷疑。

“娘!”小二月無奈道,“我才多大,姜先生可是比爹爹年紀還大,我只是想先規劃好。”

皮曲氏倒是信了,但更瞠大了眼睛,“二月……”

小二月早已想過皮曲氏會說什么,此時打斷了皮曲氏說道:“娘,我知這想法驚世駭俗,但我一心如此,娘親可會攔阻?”

皮曲氏好半晌不能應聲,最后嘆道:“二月一心如此,娘親也攔不住你不是?”

小二月逐漸高懸的心得以放下,沖著皮曲氏燦爛一笑,忽又嚴肅了面容仔細盯著皮曲氏雙眼,誠實道:“娘親若真是攔阻,女兒萬難不孝違抗。只是后半生難免過得累了些,倒也不怕。”

皮曲氏輕輕將小二月擁入懷中,肯定道:“娘親只愿二月過得幸福。”

隔日一早用飯,皮曲氏便硬著頭皮將小二月的盤算同皮襄氏和皮照民說了。很是意外,皮襄氏竟格外大度,只看皮照民應是不應。相反,皮照民聽后初時詫異,漸而皺眉,最后并未當場應答,只道等他下朝歸家再議。

小二月雖不做聲,但也是親眼瞧著皮襄氏和皮照民的態度,這一整日心下都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她本以為皮襄氏定不答應,不想皮照民走后,皮襄氏直言道,覺著小二月小小年紀竟有此宏圖大志,頗有她年輕時幾分風范,而又青出于藍,才不愧為皮家的好女兒。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兒也能當自強。

皮襄氏說著,不由回憶嘆道:“你奶奶我啊,或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扛起家中重擔……”皮襄氏難免嘮叨一番,皮曲氏和小二月都耐心聽著,聽著聽著都不由感觸。

皮襄氏脾性厲害的,其實這一輩子過得都幾多艱難。她一個女人,在鄉下那種環境含辛茹苦供養皮照民成才,又哪里容易?現在她對皮懷禮期望也大,都難逃世俗,覺著男兒才能光耀門楣,也必須如此才是當之無愧的好男兒。相對的,小二月自幼天才,皮襄氏也是嘆過,小二月若是男兒就好了。既然不是,小二月再是天才,皮襄氏都不曾對小二月抱有期待,以至嚴苛。

對于皮家這兩個女兒,皮襄氏只盼著皮洛秋和小二月都能嫁得好人家,后半輩子不用操勞,便是極好的。

若問皮襄氏可曾后悔,當初自己鉆了牛角尖,非要嫁給皮瑞田那么個酸童生?害得她人到中年痛苦喪偶,還要立即整理好自己拋頭露面擔起整個家。

皮襄氏忽然笑道,“二月天才,既有此抱負,奶奶定當支持。”

原來皮襄氏對小二月不是不報期待,只是嘆女人的命不外乎如此。但現在聽到小二月如此規劃了后半生,皮襄氏也可以大聲地回答,她這輩子都不曾后悔!

皮瑞田雖不爭氣,他辜負的是皮家祖先,對皮襄氏都不曾有半分對不起之處。認定要嫁皮瑞田時,皮襄氏都知道皮瑞田底細,是甘愿不怕吃苦。她又哪里是被生活所迫?明明她也可以不嫁給皮瑞田,而是找個更好的人家嫁了。皮襄氏忽然看清,她自甘愿,其實是打從心底里也不服女兒定要依靠男人過活。事實證明,女兒要做,也未必做得比男兒差。她成功撐起了整個家不是嗎?

得以獲得皮襄氏支持,小二月當真欣喜。但反觀皮照民態度,小二月又覺意外,甚至憂心。

小二月原以為,皮照民會如同皮曲氏一般,只盼她一生幸福,定當場答應。可是皮照民只說待他下朝歸家再議。在小二月看來,皮照民已是不答應。小二月驚覺,爹爹竟是迂腐!好歹,還可再議,她都還有機會?

如此憂心了大半日,皮照民也算及早歸家。小二月再等不及,直接拉著皮曲氏到了皮照民房中,皮照民還未來得及換下官服。

此時的皮照民已是冷靜許多,直言另為小二月盤算道:“爹爹仔細想過,二月若想經商、自覓婚配,爹爹都可隨了你。但未出嫁的女兒哪有自立門戶的道理,你叫爹爹哪里放心得下喲!爹爹可不許你如此。”

小二月一愣,立即笑道:“爹爹若只憂心女兒獨居,女兒答應爹爹不離家便是。但爹爹可許女兒將來仍購置宅邸,只為防不測?”

皮照民皺眉道:“哪來那許多不測。你難道盤算著終生不嫁,或故犯七出被人休棄?”

小二月忙道:“女兒不買便是。”

皮照民眉頭稍展,嘆道:“爹爹都只是盼著你一生安好幸福,一個女孩兒家又何需如此勉強,嫁個好人家才是……”

小二月瞧著,皮照民這是又要反悔,不給皮照民機會,叫道:“除了不離家,爹爹可是已經答應我了,不許反悔!”說罷,小二月拉著皮曲氏就往外跑。

只留皮照民搖頭嘆息。想了一天,皮照民都不得不想通,有個天才女兒,小小年紀就盤算好了自己的后半生,還是如此驚世駭俗,他這做爹爹的,卻怕是不依也得依啊。為難,為難啊!

年節后,小二月忽然抱疾退學梅紅堂,可是驚呆了梁薛氏。

要知,她年節入宮,圣上親口問了,她才是在圣上和皇后面前好生美言了皮家小女兒皮二月如何如何優秀,可都是如實匯報,不曾過譽。圣上和皇后都看出小二月甚討梁薛氏歡喜。這一轉眼人怎么就退學了呢?梁薛氏百思不得其解。所謂抱疾,定是借口,梁薛氏卻是不買賬。

這想不明白的,梁薛氏干脆親自走了皮家一趟。

越親王妃駕到,皮照民不在家中,皮曲氏和皮襄氏都不敢怠慢,立即恭迎。出乎梁薛氏意料的,小二月竟也不遮掩,直接來見。

梁薛氏頓時氣笑了,問小二月道:“病好了?”

小二月“噗通”一聲跪倒在梁薛氏面前,先是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再抬眼。梁薛氏詫異直視那眼里堅毅果決,一時都是腦子一白,怒氣疏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