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涅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守住心

自打這么一次梁允同她西宅“家人”相處還算融洽,不日就有了第二次,然后又有了第三次、第四次……

等到小二月反應過來,發現晚飯時家中已是習慣多擺一副碗筷。梁允怎么又天天跑到她家中蹭晚飯呢?

小二月恍惚中心道一個“又”,這情景何其的似曾相識,卻又與梁允當初天天跑到皮府蹭飯時有幾處不大一樣。

長輩們不在,小二月不必刻意拘謹,善待梁允。向佐他們似乎很快習慣了小二月對梁允不假辭色,而梁允又百般包容。這時日相處下來,向佐他們的膽子都跟著大了些,吃飯時還能跟梁允有說有笑了……

雖然每次梁允一到飯點不請自來,小二月總要板上半天的臉,連基本的請安見禮都省了。但隨著梁允與他人談笑不斷,小二月總是被氣氛感染著,漸漸融化了面上的冰冷。

這一日,小二月白日里在家中看書,看著看著書頁久久不翻,心思游移間猛然醒悟。同之前最大的差別是,在她這西宅,沒有皮洛秋礙眼。梁允會來,她心里跟明鏡似的,清楚他是為她而來。而且,梁允白日里頭忙碌,飯桌間總是有意無意跟他人談笑著,實則給她報備,叫她知道,他連日來都不曾見過皮洛秋。

“嘻……”小二月不由笑出了聲來,瞬間有些傻眼。

她為什么笑?因為皮洛秋不受梁允待見,她心里頭舒坦,好壞的,忍不住嘲笑……

有這么一點原因。但此時她在自己房中,又沒有旁人看著,她究竟是怎樣的心思,她自己最是清楚,扯謊可騙不了她自個兒。

“嗚……”小二月忽然一嘟嘴,兀自生起了悶氣,雙眼眨巴眨巴的模樣可憐又透露出幾分無助。

不行!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小二月在心中警醒自己,她可萬不能對梁允動情啊!

可是到了這會兒,她再警醒自己都顯得無力,好像為時已晚。她氣惱自己竟管不住自個兒的心。

梁允究竟是哪里好?這幾日又是對她施展了什么魔法,這人天天厚著臉皮上門蹭飯,竟能叫她漸漸心中歡喜。

“嗚……”小二月的嘴憋了,整個人都好似一灘爛泥,任憑手中的書蓋在了臉上,癱倒在了躺椅上,雙手無力垂落下去。

這有些東西她控制不住,她能怎么辦?

“小姐。”不知何時日暮西垂,向佐與王家三子相偕歸家,迫不及待尋至內院,要向她告知一條好消息。

“今兒你們回來似乎早了些呢?”小二月暫時拋開心頭煩惱,笑了迎向四人。

“小姐,善堂明兒就開了,姜老師叫我們今日早回家中,好準備著明日……”向佐說著忽然有些支吾了起來。

“怎的?”小二月聽了這消息高興,并沒察覺向佐閃躲,追問道。

向佐和王大對看了一眼,王大居然推出了王五和王七,叫他們同小二月講。

王七道:“小姐,善堂設在城西霧花巷……”

小二月只聽了這頭一句便是隱隱皺眉,心頭估量著,西宅距離霧花巷似乎有些遠了。

王五還不如王七人小鬼大的機靈,道:“宣親王殿下幫老師在霧花巷買下了好大一座院子,老師也可在堂中設置宿館了。老師今日叫我們早些回家,就是為了方便我們準備準備,明日一早就可搬至堂中宿館。”

小二月瞅著王大拉扯王五,王七猛給王五打著眼色,向佐笑容愈是尷尬,聽著王五這傻愣仔把話說完,心頭是好氣又好笑。小二月一時沒有說話,也陰陽怪氣地瞅著向佐和王大。

半晌后,小二月不與兩個小的說話,而是直接問向佐和王大道:“是不是梁允托姜老師之口,命你們搬到宿館去?”

向佐和王大見瞞不住了,只能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都不敢看小二月。

唯有小王七還在做補救,解釋道:“小姐,姜老師一片好心,又哪里是受命宣親王殿下,只是體貼我們若每日往返,平白浪費了大好時間。其實那院子也并不太大,宿館是準備了十個房間,只能收容二十人。老師特意給我們留了位置,還怕苦了旁個更艱難的學生。屆時可能要更多人共用一個房間,才能周全。”

“嗯。”小二月總算沖著幾人點點頭,道,“去吧,晚飯前還有些時間,你們且都回房收拾收拾。”

“是。”向佐幾人忙不迭地歡喜應了一聲,便是去了。

留下小二月獨自心里頭有些復雜。臨了,臨了,向佐這幾個怕不是終也被梁允收買了。他搶她門客還搶得真是徹底呢!偏偏他如此,又叫她心頭歡喜。

晚些時候,人已就座,但都沒動筷子,苦等著梁允遲遲不來。眼看著飯菜都快涼了,小二月才是發話道:“吃飯吧。”

估摸著今日梁允是不會來了。他可是怕她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又想著反正明兒向佐幾人就搬到宿館去了,今兒他不妨避避風頭?

“嘖!”小二月不由咂了咂嘴,這剛吃了一口菜,怎么嚼怎么沒滋味。

王荷花突然笑道:“王爺今兒沒來,小姐反倒惦念。”

王荷花一說這話,王翠花幾個也跟著笑。

小二月頓時一瞪眼,但姐妹幾個跟她混熟了,都不怕她,還在一個勁兒地偷笑。這又哪里是偷笑,她們笑話她可都笑話在明面上了。

“今兒菜做得淡了。”小二月借口想要掩飾過去。

“哪里淡了?”王荷花不依不饒,“小姐是惦念著王爺,嘴里才沒滋味,吃什么都不香吧。”

小二月不再理會王荷花,低頭專心吃飯。她當真是只吃了飯,一碗飯吃完了就道吃好了,逃也似地就先下了桌。

她可顧不得自己先下了桌,這些人還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地里笑話她。被他們在背地里笑話,也總比被他們當面揶揄好。躲回了自己房中,小二月特別沒骨氣地還貼在門板上聽了陣子,確定了外頭幾人應該沒在說她。

第二日,向佐幾人出門前特意向小二月告別,畢竟今日去了,他們要隔幾日才能回來一次。

小二月睡了一覺,心頭已經敞亮,為幾人送行到半路。還是向佐幾人再三勸說,“小姐請留步。”小二月才是半途折返,卻沒有返回西宅,而是到了皮府。

“娘。”回自己家,自是沒人攔問。此時皮照民不在家中,小二月直奔皮曲氏房中。

“你回來啦。”皮曲氏驚喜,親昵拉住小二月的手近前細看,瞧著小二月不但沒瘦反倒還像是長胖了些,不由抱怨,“你這小沒良心的,可有半月不曾回家中了。”

小二月并不辯駁,只沖著皮曲氏甜笑。等到娘倆親昵夠了,皮曲氏喚乳娘抱來了皮柏霖。小二月可歡喜自己這個才滿月的弟弟。可惜小柏霖睡得正香。小二月只是就著乳娘的手看了看,便怕打擾了弟弟休息,叫人送了回去。然后小二月又忙到皮襄氏屋中請安。皮襄氏也拉著小二月好一頓噓寒問暖。

小二月在家中坐了半日,始終不見皮洛秋,也沒人提起。臨走時小二月問了門房一嘴,才確定了皮洛秋確在家中。人是故意躲著她呢?嘛,也好,反正見了也是相看兩相厭,不如不見。

傍晚皮照民歸家,聽聞小二月白日里到了家中,在晚飯的餐桌上是長吁短嘆的,忍不住一連抱怨,小二月都不見見他再走,也埋怨皮曲氏不留小二月在家中吃飯。

皮曲氏好笑道:“老爺不是說,二月翅膀硬了,不顧你反對既然搬了出去,就別再見你。她就算回來求你,你也不見。”

皮照民被皮曲氏這話堵住了嘴,消停了一會兒,但只是一會兒又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我那不是說的氣話嘛……自個兒的女兒……怎么可能真就一輩子不見了……臭丫頭真狠心……怪想念的……”

皮襄氏也笑,罵道:“你自個兒說出去的話,砸了自己的腳吧。人搬出去的時候發了那么大的火,誰知道你說的是氣話還是當真的。丫頭以為你氣還沒消,而且啊……”皮襄氏這話說到了一半突然不說了,有些古怪地看了看自個兒另外一個孫女兒皮洛秋。

小二月急著回去,是怕怠慢了梁允,誰知道他今兒還到不到西宅蹭飯呢?這事兒,小二月并沒瞞著皮曲氏,甚至好不容易找見了個地方,便是忍不住向著娘親一個勁兒地抱怨。這嘴上說著抱怨,小二月那臉上卻時不時露出癡癡傻笑。

身為過來人的皮曲氏哪里看不出自個兒女兒的小心思,其實心里頭盼得緊,還就怕梁允今兒又不到西宅吃晚飯呢。小二月抱怨著抱怨著,就是抱怨梁允說來就來說不來就不來,從來也不派人事先知會一聲。尤其是人不來,更該派人知會一聲,不然還要害得她那一屋子人平白苦等……

皮曲氏看穿了小二月心思,但并沒有說破。這會兒一家人用完了飯,皮曲氏叫了皮照民到她房中,夫妻倆關起門來,才是說著悄悄話。

皮曲氏先說了白日里小二月跟她抱怨的,然后道:“二月怕怠慢了王爺,才是急著走。趕明兒她再來,我留她,你再忍耐幾日吧。”

皮照民聽后心里頭是既歡喜又擔憂。喜的是,小二月對梁允態度改觀。憂的是,梁允既然要同娶了他這兩個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皮洛秋這幾日都不得見梁允,梁允卻是有空日日往小二月那西宅跑……

皮照民只是片刻沉默,皮曲氏便也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嘆道:“老爺莫怪我偏心。王爺更寵溺二月一些,難免冷落了洛秋。但先頭王爺和洛秋……想必二月也委屈。”

皮照民搖了搖頭,道:“你何曾偏心。先頭……洛秋屬實是壞了規矩。偏偏圣上降婚,若能不從,我都不答應要二月一并嫁給他。如今……罷了,罷了。兒女的事,就由他們去吧。婉兒,我白日里累壞了,我們早些歇息吧。”

“嗯。”皮曲氏親手伺候皮照民洗漱更衣。

自打懷了小柏霖,她昨兒才出了月子,他們夫妻倆可是許久不曾同房。這會兒皮曲氏面上不由發燙,那嬌羞的樣子還好似新婚嫁娘似的,好不嬌媚。可惜皮照民白日里屬實是累壞了,此時皮曲氏幫他洗著腳,他便是頭一低一低地打起了瞌睡,全然錯過了皮曲氏這嬌羞的好看模樣。

皮曲氏再抬頭,頓時是羞也不是,不羞又……忽然,皮曲氏就著燭火,瞧見皮照民發髻間露出一絲銀白,頓時心痛。

“老爺,您快躺倒了睡吧。”皮曲氏輕聲喚醒了皮照民。

“唉。”皮照民應了一聲,翻身躺倒便呼呼大睡。

皮曲氏隨后輕輕躺倒在皮照民身側,默默伸手環抱住他的腰身,便已滿足。

另一頭,梁允今日又沒到西宅。而且王家幾個姐妹也都提前知會了,今日回王家住一晚陪陪爹娘。看著平日里擠滿了人歡聲笑語不斷的餐桌,此時只空蕩蕩坐了她和向日葵兩人,小二月這心底里不由落寞,一點胃口都沒有。

草草吃過晚飯,云娘從纈彩坊回來,梁允也不見來。小二月瞧著云娘面上疲憊,并不對云娘多問話,打過招呼便體貼叫人回去歇息。她自己也早早就睡了。

第二日、第三日……

沒想到,梁允一連四日都不再來。小二月差點忍不住派向日葵去打聽打聽,梁允為什么這幾日都不來了,但她還是忍住了。

第五日,那惦念的心思倏忽轉變。早晨,小二月特意囑咐叫云娘今日早些歸家吃飯。等到了晚上,云娘如約早歸,小二月立即命人關上了大門,牢牢落下了門鎖。

現在她不管梁允要不要來,是她不許他再進這個大門。她前幾日不該恍惚的,幸而及時又收住了自己一顆心。不管梁允究竟是哪里好,終歸不是她的良人,她怎能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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