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之后的若蘭寺顯得更清晰了些。
宋懷安看著不遠處莊嚴肅穆的大雄寶殿，那里看起來與她所站這處別院只有一墻之隔，可卻是全然不同的天地。
她能聽到那邊傳來悠悠鐘響和祈福的人聲，可她這里卻只有風吹葉落和孤鵒啼鳴。
“走吧。”
宋懷安長長的呼了口氣，與楚炎說話的時候回頭看了眼院門口的沙彌，只是她看過去的時候方才還在的小僧已經沒了蹤影。
反正里面的東西也沒了，確實也沒有繼續看守的必要。
青瓦的屋檐下還有未落盡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下，宋懷安看了一會便收回了目光。
是的，今日是她的生辰。
這本該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事，可眼下竟有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于五十年之前，提筆為她慶祝了今日。
還真是讓人開懷不起來。
宋懷安一邊走著一邊想著那封信。
什么準備都沒有，就叫她去處理宋懷心……
他憑什么？
她又憑什么？
搖頭淡笑了下，宋懷安拎著她的小河燈往寺廟的深處走去。
寇良玉畢竟已經入土為安，就算他有通天的法眼，現在也不能再做什么，而她縱然已經存在這里，縱然也不愿意宋懷心有朝一日真的能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可她又能拿什么與宋懷心抗衡呢？
她有什么？
真是……
楚炎跟在宋懷安的身后，看她時嘆時笑，眉頭蹙得更深了些。
“夫人你……真的沒事嗎？”
聽到楚炎的詢問，宋懷安輕笑著搖了搖頭。
“放心吧，我好得很，話說那個什么忘憂湖在哪里，這來都來了，怎么也要去湊湊熱鬧啊。”
楚炎神情依然凝著，他看了眼宋懷安，最后無奈的往寺院后方一指。
“什么忘憂湖，就是山后的一汪小潭罷了，你若想真想祈愿，我帶你去上游的河道，從那里放燈飄的才遠。”
宋懷安瞧著身邊的少年，點頭笑道。
“行，帶路吧，看來把你捎出來還是有點用的。”
楚炎聽著便拉下了臉，不情不愿的往后山走去。
什么叫捎他出來？
什么叫有點用？
“上次在盛府，可是我救得你……”
“好好好，大恩公，我不是給你買河燈了嗎，不夠回去的時候再給你買個就是……”
楚炎聽完便停住腳步，他回頭看了一眼笑的老神在在的宋懷安。
為什么自從當了這個女人的護衛，他就覺得自己以后要少活好幾年呢？
宋懷安一路跟著楚炎，一路都是些僻靜的小路，不過興許是因為今日是特殊的日子，還是會碰到許多上山的香客。
等兩人到了楚炎所說的那處河道之后，宋懷安瞧著那河道兩邊圍著人群，無奈的嘆了口氣。
想獨自放燈祈愿看來是不可能了。
宋懷安正琢磨著自己從哪里放燈比較好，卻見楚炎已經拆下了小河燈上的引線，蹲在離他最近的岸邊，把那小蓮花擱在了水面上。
“那上面不是有蠟燭，你不點著就讓它飄了，萬一不靈了怎么辦？”
坦白說遇到這么多的事情，宋懷安現在對神明還真的有了那么幾分虔誠之心。
“點了也會滅，都一樣的。”
楚炎蹲在河邊目送那小燈隨著其他小燈一起順流而下，回頭了看眼站在背后的宋懷安，便站起了身，給她騰出了地方。
宋懷安與楚炎交換位置的時候，不由得看了眼抱劍的少年，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挺淡薄。
“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不點著就不好看了。”
宋懷安說出從腰中掏出備好的火折子，小心的點著了她的小燈，然后也學著楚炎取下紅色的引線，把小燈拖著擱在河水中。
河岸兩邊人不少，每隔一會便有一批差不多的小燈推擠著往山下趕去。
現在是白日，那小燈上的燭光并不分明，只能看到一個個紅彤彤的小蓮花緩緩飄遠。
宋懷安蹲在河岸邊目送了一會。
“你說，你這些小燈最后回到哪里？”
楚炎垂眸看了眼飄遠的河燈，看到宋懷安站起身便后退了半步。
“河道能到的地方，哪里都有，每年也會有一兩個飄到皇城內的金水橋下，那時候宮里的內侍會把燈挑出來，查看燈里的名箋，賞賜黃金百兩亦或是請求圣上賜婚。”
“要么選錢要么選人，這還真是……”
宋懷安十分新奇，她瞧著湖面，難怪了會有這么多人來這里放燈。
“先帝在位的時候定下的規矩，如今也有六七十年了。”
聽到先帝二字，宋懷安心中一緊，不過她很快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猛地拍了下大腿。
“那完了，我倆好像都沒寫名字——”
所以萬一中了，金子也沒得有。
宋懷安說完便看到楚炎很無所謂的聳肩。
“寫了又如何，能有幾個到啊，大多數人不都是圖個吉利。”
“萬一我的燈到了呢？”
宋懷安不樂意的看著楚炎的后背，碎碎念了起來。
“我告訴你，萬一明日放榜說花燈是沒有名字的，你小子就欠我一百兩黃金……”
楚炎聽著這般威脅也不含糊，當即點了頭，轉身看向跟在身后的女子。
“好啊，若是明日到金水的是沒有名箋的，我就給你兩百兩……”
喲——
宋懷安瞧著說大話的楚炎。
她怎么那么想讓寇景玉搞個沒名字的河燈扔到皇宮里，到時候……
宋懷安正想著，臉上的笑意卻漸漸僵住，她抬手拍了拍臉頰，回首看了眼飄遠的河燈。
所以說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許是因為接近晌午，再回到若水寺的時候，人看著似乎少了些。
楚炎回頭看到宋懷安把玩在手中的紅繩。
“你這紅繩不要扔，要么編個結送給主子，要么待會系在吉緣樹上，千萬不要丟了，很不吉利的。”
“原來你還是講究的啊，我以為你什么都不在意呢……”
走在前面的楚炎聽著身后的戲言，心想不是你想要吉利的，他提醒還不好嗎？
果然女人就是麻煩……
宋懷安看著手中的紅繩，看了眼參深的寺院，此時已是深秋，只見寺中的青磚上落了一地金黃的碎花，也不知這落花的是何種樹木，遠遠望著倒是好看。
“去吉緣樹吧，把繩子拴起來，我們就去找個地方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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