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國把自家閨女交給了母親。
推著小推車出了門。
想起閨女出生這一年多的日子,連他自己都覺得恍然若夢。
家忽然就敗了,商店資不抵債。
因為閨女和媳婦兒老生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債,他現在沒有那個能力去在承包商店只能是擺個小攤子。
賣餛飩,茶葉蛋之類的。
好在勉勉強強可以養家糊口。
可是和以前風風光光的范建國比起來,自己現在簡直是落魄到自己都不忍心看。
當初和自己同時期的朋友們現在早就已經成為了大老板,人家拎著皮包,開著汽車,拿著大哥大。
而他現在卻落魄到了這個情況。
好在范建國并不埋怨任何人,雖然說這件事里面有自己媳婦兒和娘家人的影子在里面,問題是,一個大男人如果因為這種事情就埋怨媳婦兒,埋怨丈母娘的話,也沒什么意思。
他不能和劉慧麗離婚,孩子還那么小,就是法律也不允許,時間一長,范建國也就淡了心思。
湊合著過吧,為了孩子,自己也不想孩子小小年紀沒了媽。
況且經過這一件事,媳婦兒也徹底看清了丈母娘和家里弟弟妹妹的嘴臉。
他們兩口子都已經到了這種境地,丈母娘拿了那些錢,居然一分也舍不得往出掏,還和自己女兒斷絕了關系。
劉慧麗生完孩子這一次身體虧損的嚴重,動不動就要住院。
娘家人生怕劉慧麗賴上他們,而且也生怕因為娘家人拿了這些錢范建國和劉慧麗離婚,于是很干脆的和劉慧麗一刀兩斷。
當時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范建國也氣的不行,恨不得拿把刀上門去。
可是劉慧麗當時就吐了一口血住的醫院。
范建國只能去找姐姐借了點兒錢,沒辦法,這個時候考慮那些都是假的,是考慮怎么把媳婦兒孩子養好。
東山再起沒那么容易,再說他也沒臉去問姐姐,姐夫和幾個外甥女借錢。
于是就用問姐姐的借的這點兒錢支了個小攤子,賣餛飩和茶葉蛋。
還別說,生意還挺好。
一天也能掙個四五十塊錢,一個月那可是一千多塊錢,按理說這個收入可不少,可是家里有兩個花錢的無底洞啊。
媳婦兒和女兒隔三差五的生病。
每一次生病,除了吃藥就得住院。
可是誰讓他是個男人。
再苦再累,他也得管他們娘兒倆。
拍拍屁股走人,那他范建國還是個男人。
范建國推著小推車一走,范老太太把孫女兒抱回屋里,給孫女兒喂了一個蒸雞蛋糕。
給孩子身上收拾得整整齊齊,然后交到兒媳婦手里。
兒媳婦兒身體弱,常年躺在床上。
重活兒干不了,可是看孩子總能看。
“小慧,你照看著小九!我出門了。”
劉慧麗把孩子接過來放在自己床上。
“媽!是我和孩子連累您和建國。”
眼里噙著淚水,滿心的悔意。
要說這一年多,劉慧麗的變化真的是很大,以前那個面對范建國趾高氣揚,優越感很高的劉慧麗,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這會兒的劉慧麗,是真的徹底改頭換面。
也許人就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經過了這次的事情,劉慧麗內心里真的把自己的婆家當成了自己家。
自己做了這么大的錯事,把家里害成這個樣子,婆婆都沒有責備過她一句。
她生病拖累家里,婆婆還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
劉慧麗的身體不好,能干的家務活有限,重的家務活兒都是婆婆搶著干的。
要是放在其他人家就沖她當年干過的那些事情,恐怕早就把她趕出去離婚了吧。
可是婆婆丈夫沒有責備過她一句。
為了給她和孩子看病,這個家早就已經是家徒四壁。
以前家里的所有的電器大件全都已經變賣了,已經變成錢送到了醫院里。
自己丈夫從一個堂堂的老板,現在變成了一個擺地攤兒的小老板。
這都是誰害的?還不都是她害的。
婆婆原本好好的在城里養老,過一個富貴閑人的生活。
可是現在可倒好,除了每天要做家務,照顧病重的媳婦兒和孫女兒以外,還要抽時間出門兒去撿破爛,想要補貼兒子一些。
畢竟他們娘兩個每個月的藥費太重,光靠范建國一個人掙不來那么錢。
老太太笑笑,寬慰劉慧麗,“你別心思太重,過去的事兒就已經過去。別老放在心里,這樣不利于你養病。你在家里照看著孩子,我出門兒轉轉,能幫建國一點兒幫建國一點兒,建國不容易。”
老太太深深地嘆了口氣。
劉慧麗抱緊懵懵懂懂還不懂事的女兒,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她當初還真是豬油蒙了心,什么都向著娘家人,什么都敢去干,可是到最后不光人財兩空,而且娘家居然對她如此絕情,到最后收容她,包容她的人居然是婆家和丈夫。
自己當初干人的事叫人干的事兒?
她想過自己去死,也可以讓丈夫解脫,可是看著幼小的女兒,實在是心里舍不得。
自己得好好把身體養好,盡快的能幫著家里改善生活,要不然自己對得起誰!
她要用她的后半輩子好好的報答自己的婆婆和丈夫,那才是對得起這一家人,不能讓好人寒心。
江小小剛做完手術,下班回來。
昨天晚上大概做了四臺手術,做完最后一臺手術已經是凌晨,就在外面的辦公室稍微休息了一個多小時。
這會兒下班兒回家。
疲憊的身體還沒有緩過來,作為實習醫生,他們現在要在醫院的所有科室輪轉,而自己現在在外科。
又累又餓,江小小決定吃點兒東西趕緊回家。
她在醫院這一次值班又是三天沒回家。
家里的幾個寶貝又是幾天幾夜不見,不由得讓她想起了吳菲。
當初吳菲抱怨自己的爸媽在她的童年乃至幾十年的人生中嚴重缺失。
那會兒她還覺得挺替吳菲委屈的慌,可是現在輪到自己。
才知道當一個醫生有了孩子,其實是對自己的孩子最大的不公平。
因為他們全心全意地撲在自己的事業上,把病人當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偏偏卻要忽略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江小小開著汽車,忽然從車窗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花白的頭發,佝僂著腰背,手里拎著一個蛇皮袋,袋子里裝了不少的東西。
老太太翻撿路邊的垃圾堆,從里面翻找東西出來,塞進了蛇皮袋里。
腳下急忙踩了剎車。
是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