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上京夜游(七)
齊子禎:四殿下,淑妃娘娘宮里可有女官這兩月要放出宮?
齊嘉環:問這些做什么,可是五郡主需要了?若是送些粉票,打賞,推薦票什么的,倒也是不難辦的。
螺女和雙喜兩人將王璟從地上扶起來,將她安置在里間的床榻上,為她合上被子,就這樣看去,就好像王璟不過是在床上睡著了一般。就似什么也未曾發生過。
隨后王珞領著冷桃三人轉身安靜離去。門扉開闔時,室內的燭火經不住冬夜寒風,獵獵一響,便熄滅了,室內頓時一片漆黑幽冷。
呂嬤嬤就候在廂房廊道前的轉角處,瞧見王珞一行人出了門,忙帶笑迎了過去,一福身道:“老奴領五小姐出去吧。”
“有勞了。”王珞微微頷首,雙喜便從袖口里掏出一枚桃紅色金底荷包,將之遞與呂嬤嬤。呂嬤嬤到底是在這佛堂待慣的,還作勢推辭。
王珞便笑著道:“嬤嬤只管收著,以后還有要嬤嬤勞動的地方,且請你多費心些照看好大姐。”
呂嬤嬤聽得這么一說,就一副了然的樣子收了那荷包,又篤定的道:“五小姐只管放心,這本就不是難事,老奴必然依五小姐的意思好好照看大小姐。”
“什么是五小姐的意思?”冷桃斜了她一眼,不輕不重的道。
呂嬤嬤先是一愣,但馬上就反應過來,連躬身著道:“老奴嘴拙,老奴的意思是,照看好大小姐本來就是老奴的分內事,何消五小姐吩咐。”
冷桃抿一抿唇,不再多言,王珞也笑笑,呂嬤嬤這才捏了一把冷汗,送她們一行人出去。心里暗嘆這五小姐身邊的丫鬟雖然都小小年紀,但哪個也不是好相與的……
之后的幾日,王珞又忙著將錢媽身后事打點了一番,不懂的地方就和姜氏請教。雖然是只是個奴婢的喪事,但姜氏也發話要厚葬,王珞也有心厚待,自然不會寒酸了去。
其中又有許多古代的喪葬事宜,入殮用的是姜氏年前的新冬衣妝殮,守鋪王珞自己院里的丫鬟,冷桃,雙喜,螺女都有去。
擱棺則安置在內院的后罩房,不是綠縟閣的后罩房,是內院里最后頭偏僻的那個后罩房,畢竟這不吉利也有忌諱的事情。至于居喪,錢媽媽未曾成親過,是姜家的家生子,現在也無后代親眷了。
再便是吊唁,接三,出殯,和落葬。姜氏也由得王珞親自主事這些,可能也有讓她知悉多一些,日后便于行事的意思。王元賢也沒多話,還問起過王珞一次錢媽事,可能因為對姜氏有歉疚之心。
待這一切喪葬事宜完畢后,已經過了小半月了,轉眼就到了陽春二月。
王珞倚靠在雕花窗前,推開窗紗,風穿過綠縟閣的院子,吹入屋內,伴著榻前的佳楠香,清甜若蜜。
“小姐,這個月初八是小王府的四小姐做生日,小姐應了同其他小姐們一同去的。而再幾日又是花朝節,小姐去圭峰寺只怕得等到下旬月了。”雙喜從紫檀木匣子里翻出一本記冊,一邊看一邊道。
“今日才初三,初八才要去小王府,這幾日里也是得閑去圭峰的。”王珞挑起眉,放下手里那本《錦方選集》。這書也是馬繼才家的和徐元家的從芳歇齋搜羅出來的,因為這里頭不僅有行醫救命的錦方,也有毒手害人的錦方,端看人如何用。
螺女端上一壺茶,斟了一杯遞給王珞,一邊笑道:“小姐忘了么,明日是六舅爺的沐休,每逢他沐休,小姐必然是要和六舅爺一塊啊。”
六舅爺指的的自然是姜慶安,他向來和王珞親熱,并不把王珞當小輩看待,可能因為他年紀也不大,還尚未娶親,性子又十分不馴,按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叛逆青年。而王珞表面上中規中矩,但內里其實還是有幾分活潑的,兩個人相處之后也很對胃口。
姜慶安更是每逢回公府時,必然要悄悄把王珞帶出去遛一遛,王珞自然求之不得。而姜氏初時不知曉,后來知曉了自然是不允的,但她架不住姜慶安的撒潑耍賴。姜家疼寵這個幺子,姜氏也是慣縱這幼弟的,最后想到姜慶安功夫底子不錯,只要他和王珞保證不惹出岔子,才勉強睜一眼閉一眼。
其實姜慶安在軍營里,兩個月也不過兩三日沐休,這也是姜氏格外開恩的原因,再者,王珞雖然人小,卻也向來是有分寸的,她也無需太過憂心。
想到這兒,王珞的心情有些雀躍起來,喝了一口茶后道:“你不說,我倒忘了,六舅舅總算要沐休了,這都快兩個月沒見著他了。”
冷桃,雙喜,螺女三人,見王珞這些日子里難得高興了一次,不由相視一笑。而螺女更是打趣道:“小姐只怕不是在想舅爺吧,只怕是想著出府玩吧。”
“可不是。”冷桃也接了腔,跟著道:“不用老婆子護院跟著,不用戴斗笠,小姐不知道多開心哩。”
王珞面上一熱,反駁道:“瞧你們說的,雖然是沒了老婆子和護院跟著,卻也要換成男裝啊……”
這時卻聽得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又聽得門外一聲“六舅爺”,墨綠色綢夾棉的門簾子一挑,走進來一個杏色織錦裹幞頭,穿翻領如意紋三藍胡服,腰束綠玉革帶,腳踩烏金革靴的年輕男子。他身高過八尺,體態略為魁梧,雙目炯炯有神,高鼻深唇,蜜色肌膚極具一種雄渾的氣息。
王珞一聽這笑聲,便知道必然是姜慶安無疑,再沒人敢像他這般率性了。聽了這樣的笑聲,她也笑了,起身迎了過去,一把就栽進了姜慶安的懷里,抓著他的大手不放道:“六舅舅,不是說明兒才回來嗎?”
“怎么,你不想我早些回來么?”姜慶安刮了一刮她的鼻頭,王珞嘿嘿一笑,牽著他坐上了主炕,邊笑道:“六舅舅哪的話,我可是時刻想著你回來呢。”
冷桃從外頭又端進來一壺茶,給姜慶安沏了一碗,姜慶安端起那碗便是海飲一口而盡,又道:“你那幾個丫頭說的沒錯,你不是想著你舅舅我呢,是想著你舅舅我帶你出去外頭玩吧?這不,還挑剔起要穿男裝了,若你連男裝都不穿,我姐姐只怕得揭了我的皮”
王珞嗔道:“舅舅哪里的話,我娘哪里舍得,再說了,我也沒說不樂意穿男裝啊。舅舅送給我那幾件男裝還有胡服,我可是喜歡得緊呢,只是在這內院里,沒法子穿罷了。”
姜慶安笑罵:“你這小滑頭,人前人后管是兩樣。”
王珞笑嘻嘻,也不反駁,兩舅甥嬉笑幾句后,王珞便央著姜慶安帶著她出門玩去。
“小姐,這都快酉時了,不一刻就要天黑了,不如明日再出去吧。”雙喜有些猶豫的道。
王珞卻不以為意,只自管往里屋走,邊道:“無妨,不過去外頭找家酒樓吃頓飯菜便回來,你無需擔心,有六舅舅這武榜眼在,難得還沒法子護我周全不成。”
雙喜還要再勸,螺女卻是笑嘻嘻的搖搖頭,道:“咱們都別勸了,也讓小姐出去外頭透口氣吧,幾個月才和六舅爺去這么一回罷了。”
冷桃也微笑著點頭,一邊在那紫檀木雕花櫥柜里取出幾件胡服樣式的男裝,還有玉帶,男靴。大齊朝男子也有兩種著裝風格,一種是翩翩公子型,比如齊子禎,趙宜修這樣的直綴錦袍,但也有像姜慶安這樣的胡服式戎裝。前者是書卷氣,后者則是英氣。
再者,姜慶安中了武榜眼后,圣上給了官是守備,雖然官不大,卻是要再軍營里的,距離上京還頗有一段距離。這樣的缺其實是京中達官顯貴子弟們避之不及的,偏偏這姜慶安取了個這樣好的功名,卻偏偏樂意揀了這份差事。
思及此,王珞不由帶笑搖頭,所以說,哪朝哪代沒有幾個特立獨行的人呢。至少這姜慶安在古代已經是個十分個性的人了,比起姜家那潑天的財富,其實王珞更是喜歡這個有趣的舅舅。
王珞走神之際,螺女和冷桃兩人已經為她穿好了一身靛藍色圓領胡服錦邊袍衫,頭上所裹紫棠色幅巾,有兩角于腦后打結自然下垂如帶狀,另兩角則回到頂上打成結子作裝飾,這種便是幞頭了。腰束一根鑲有一枚鎏銀翡翠的杏色玉帶,腳上則是一雙烏金革靴。
這一身打扮下來,銅鏡里的王珞顯得十分俏皮,因為年紀的緣故,倒不太似少女了,倒很是像個活潑的少年,英姿颯爽的很。
冷桃又在王珞的腰際系上幾枚云紋玉勒子,福字玉牌等物,一邊帶笑贊道:“原本小姐這樣精致的五官,作男兒打扮只怕要不似,倒是奴婢多慮了,這般打扮后,倒十足一個漂亮的少年。”
“可不是,果真有副好模樣,作甚么打扮也是好看的。”螺女笑瞇瞇的給王珞理了理衣裳。
王珞戳了螺女額頭一指,只嗔道:“你們快別夸了,一個個倒好似王婆婆賣瓜了,還不是你們幾個收拾得好么?倒變成你們夸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