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王珞瞪大眼,但很快就平復了臉色,哪怕心里惴惴不安,卻也不敢叫姜氏輕易瞧出了分毫。若真讓姜氏看出自己竟如此仁儒,只怕姜氏更會辣手摧花,好叫她早日能練就殺伐果斷的本事。
心思一定,王珞反而鎮靜下來,仰起頭直視姜氏道:“娘親這么做的好處,女兒自然明白,但娘親可曉得這樣做對女兒的壞處?”
姜氏挑眉輕“哦”了一聲,有些意味深長的看向王珞。
王珞面不改色,沉聲道:“她們幾個都是自幼服侍我的,若說真能信任的,也就她們幾個罷了。若此時因著這些顧慮便把她們弄沒了,我身邊沒了用慣了的人事小,但如今女兒也非懵懂的年紀,不過兩年就是及笄說親的時候了,屆時我在夫家可還有得力可信的人可用?”
王珞這番說辭并沒有回避她在乎身邊這幾個貼身丫鬟,卻也直指出非她們不可的問題核心。姜氏素來謹慎,聽了這話,也不免沉吟。宅門爭斗,高處不勝寒,姜氏最是有體會,王珞是她親女,怎會不曉得這其中的險象。
王珞見狀,自知為她們幾個開脫的方向是對了,于是又接著道:“女兒這是在娘親面前,方敢說的這么明白,若是在爹面前,女兒卻不敢如此說。到底大姐是爹最嫡親的女兒,哪怕是要拿她們幾個泄憤,女兒這些盤算又哪里在話下。偏就大姐如今的處境,哪怕爹真的處置了她們幾個,也不免意難平。只怕日后也與女兒,甚至娘親生了嫌隙……”
這話說到末,王珞就隱隱帶了嗚咽之聲,王元賢的遷怒,何嘗不是姜氏的隱憂
姜氏一雙杏目就微瞇了起來,微微有些出神,許久才輕哼一句:“憑她是最嫡親的,如今也不過落得這般田地,咱們又何所懼?”
王珞點頭稱是,姜氏笑了笑,有些云淡風輕的道:“你也無須擔心過甚,老爺也是精醒的,日子久了,也必然不會為了這些死物反而來質疑咱們娘倆的情分。”
這倒是真,王珞心里倒十分認同,王元賢一向不是意氣用事的,若說有情總還似無情,從來都是利益和名譽先行。畢竟他不僅是丈夫和父親,更多時候還是爵爺和朝臣。
“是女兒多慮了,不過女兒常聽娘親教誨,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才……”
“娘不糊涂,娘曉得你的意思。小心駛得萬年船。”姜氏若有若無的將眼光落到王珞身上,輕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也罷,你那幾個丫鬟且留著,老爺那里我自會想法子為你保著。但丫鬟畢竟是丫鬟,若危及自身便決不可手軟。你若是沒有殺伐果斷的決策,將來如何在世家望族里主持中饋?”
王珞低頭聽訓,心里卻因為姜氏的松口,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主持中饋,殺伐果斷固然重要,但若對自己不忍不舍的人也只能殺伐果斷,縱是身處高位,王珞也不覺得有絲毫樂趣。
不多時劉醫正便到了,給王珞涂了傷藥,又開了幾張太平方子,的確這傷是無大礙的。
盡管如此,姜氏卻對劉醫正多有交代,對著這邊是什么口徑,對王元賢那頭,卻要不同。
劉醫正是景王府的老人了,姜氏同善王妃交好數年,劉醫正也就為姜氏瞧過多少病,做過多少事。雖說還是景王府的人,但看姜氏待劉醫正的信賴,只怕也猜得出平素對劉醫正有多厚待。
所以這劉醫正自然曉得在王元賢那邊又該是什么說辭,才能有利于事態的發展,多少能打幾分苦情牌,不至于被王元賢狐疑猜測。
如此這般后,王珞再回到綠縟閣時,已經是快要用晚膳的時分了。小丫鬟剛開了門,笑著給王珞請安,臉色全然無差,王珞暗自點頭。
她這屋里的幾個丫鬟果然還算得力,曉得分寸,還不至于將此事稍有泄露。不然就是王珞保住了冷桃,雙喜,螺女幾個,只怕也保不了這些個。
惜春,望夏一早迎了上前,莫不自然的攙住了王珞,語冬和念秋慢幾步,念秋撩起門簾子,語冬則沖院里頭掃地的幾個丫頭道:“小姐有些乏了,要歇息會子,你們幾個都外頭去,誰也不要進來內院擾了小姐清凈。”
王珞微微挑眉,平日倒瞧不出這語冬竟是個有主意的。
待丫頭們散了,語冬方沖王珞一福身:“小姐,冷桃姐姐有些話想同小姐說,不如奴婢們這就退下?”
惜春和望夏交換了個眼色,念秋則忍不住看了看王珞,道:“螺女姐姐還沒回呢,而小姐還帶著……”
余下的半句,卻叫語冬用眼神制止了,王珞雖然只聽了一半的話,卻也曉得她們必然也是知道了些事。比如她的傷。
語冬倒是個謹慎的,雖然有些多慮了。
王珞雖然對這四個丫鬟沒有冷桃她們三個那么看重,但卻也是信任的,不然她也不敢隨便讓幾個丫鬟來出入她的內院。所以縱是王珞知道她們四個曉得了些什么,也不會真的舍得呈報上去,讓王元賢來處置。
不過語冬此舉,倒是讓王珞看出來,這平日慣是少言少語的語冬,其實卻是心思清明的。
思及此,王珞不由沖語冬贊許的一笑,然后擺手示意她們外頭守候。
一進屋子,便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冷桃,她原本就生的白皙,此時更是如她的名字般,白皙的帶了冷意。
王珞正要開口,冷桃卻一咕嚕跪下,也不給王珞問話的機會,就徑自道:“奴婢的娘在夫人的苠予居當差,雖是個粗使嬤嬤,卻也不是那粗糙愚鈍的,皆因身子不好,才當不了大任。奴婢本不該說這些來煩擾小姐,但如今這樣的時候,奴婢也只好厚顏,想小姐念著這幾年奴婢侍奉小姐的好來,日后能幫著奴婢照料奴婢的娘一二,不至于被旁人欺辱至斯。”
“好好的,怎說起這些來……”王珞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冷桃卻抬起頭,眼中微紅,也難掩剛毅之色,接著道:“這次大小姐的事,事出突然,奴婢知曉小姐是心慈之人。不僅讓雙喜姐代嫁保命,而螺女到底護主有功,總算有半塊護身符在。但小姐再心慈,到底這府里還有夫人和老爺看著,容不得小姐任性。”
說到這兒,冷桃頓了頓,低了頭,聲音也帶了幾分黯啞:“此次血光之災也是公府的丑聞,是斷不可宣于外人知曉的,老爺和夫人那,肯定有了思量。而奴婢雖然是小姐跟前服侍的,素日來尚算得了小姐的喜愛,但眼下這會,奴婢也自知福薄。”
話都說到這份上,王珞自然心如明鏡,正欲笑她白擔心了一場,冷桃卻沒有停下來給她說話的機會,似乎是怕錯過了這一忽兒的勇氣,就再沒這般勇氣開口了似的。
“但小姐身邊忽然沒了這些人,奴婢卻千萬般不放心的,小姐日后也必是要嫁入那鐘鳴鼎食之家的,沒了這用慣了的,日后只怕多有不便。雙喜姐是回不來了,螺女雖然護主有功,但到底不算萬全之策。不如讓奴婢頂了這罪,說是奴婢砸的。奴婢陪伴小姐最短,而螺女畢竟曉得武功,小姐離不開她的照看……”
“夠了。”王珞忍不住眼眶一紅,終究還是沒留住淚水,扶起冷桃,皺起眉卻又帶著笑,道:“冷桃你真傻,什么叫你陪伴我最短?咱們屋里幾個的情分可是看念書長短來算的?冷桃我告訴你,在我心里頭,你同雙喜,螺女是一般無二的,都是我最看重的。”
“小姐……”冷桃那堅定得帶了冷然的雙眸里也閃現出一絲暖意,但片刻冷桃又壓了下去,沉聲道:“死前能聽到小姐這話,奴婢也算沒白活了。小姐切莫再婦人之仁,如今雖然事情表明上掩蓋了過去,但大小姐到底是老爺的嫡親女兒,如今驟然沒了,不管小姐和夫人多少籌劃和解釋,都難免讓老爺心有怨懟。若此時小姐還不愿發落奴婢,只怕老爺更加借題發揮,對小姐更加……”
王珞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最聰敏的,但你不要再勞神這些,我已同娘親說過了。娘親愿意幫我保全你們三個。”
冷桃瞪大雙眼,滿目不可置信,道:“這……這夫人怎會應允,小姐……”似乎轉眼就想明白了,目光里的疑惑就變成了了然,看向王珞的眼神就多了感激,語不成聲:“小姐定在夫人那費了不少心思,方保得奴婢賤命,奴婢……”
說著就要跪下,王珞自然不許,但此時固執的冷桃又怎么會讓王珞攔她,于是王珞只好假借手臂傷痛,這才讓冷桃急得過來為她端茶送水。
這氣氛一松弛下來,王珞少不得問起今日之事,屋里惜春,望夏,念秋,語冬的對付。不經事,不知人真面目,語冬如此,冷桃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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