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圍觀的百姓聽說跟尚書府有關,嘰嘰喳喳又開始高聲喊道,“尚書府的姑娘還在廣軒樓聽戲呢,大人要不要去拿人?”
“大人若是人手不夠,咱們大伙兒給大人出力氣!”
“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少卿大人顫顫巍巍的從袖袋里掏出一條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左右為難的看著遲君謙,說道,“遲公子,你看這……”
“晚輩對大理寺的辦案流程并不熟悉,一切還聽大人的吩咐。”遲君謙態度恭敬,絲毫沒有為難少卿大人的意思。
就因為遲君謙太恭敬了,少卿才更加為難。若遲君謙仗著國公府的威名出頭,他還能表現出一副被迫的樣子來,這樣不管是和蕓珠郡主還是尚書府對上,他也不用擔心被為難。
現在遲君謙一副以他為主的樣子,他若不秉公處理,那不僅得罪了鎮國公府,現場的百姓對他都會不滿,畢竟熱心的百姓們都已經開始義憤填膺的要去廣軒樓拿人了。
“大家先安靜!”沒辦法,少卿大人只能先安撫下百姓,接著審問起押解回來的洪六。
“速速招來,為何要給國公府的馬匹下毒!”少卿大人站直身體,抖了抖衣袖,威嚴肅穆的表情很是能唬人。
跪在地上被綁著雙臂的男子瑟瑟發抖,一個勁兒的求饒起來,“求大人明察,小人是被冤枉的啊!什么毒,小人一概不知啊!”
遲君謙臉色沉下來,這人看似膽小如鼠,蜷縮著身子求饒,但是絲毫不承認下毒之事,一看就是知道有人會給他撐腰。
少卿看了看遲君謙,咳了一聲,怒斥道,“還不承認!有人都看到你給國公府的馬喂過草料了,還不如實招來!”
洪六一聽這話,身子也不抖了,聲音都高了起來,“大人冤枉!小人確實喂過馬,不過是因為國公府的馬車和我們尚書府的馬車相鄰。小人給自家馬喂料的時候,國公府的馬也湊了過來,小人想著草料也沒多值錢,就也喂了一些。小人喂食的都是上等草料,何來給馬下毒一說!”
“這……”少卿大人一愣,這人說的倒也沒錯,拿他回來的屬下只說這人確實給馬喂過東西,但并不確認這人喂的是黃杜鵑。
洪六一看少卿遲疑了,更加理直氣壯,干脆都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周圍的百姓哭嚎,“大家伙兒給評評理,我好心給馬喂了食,卻被當成下毒的人了!還有沒有天理了呀!”
周圍百姓一聽,覺得這人說的也對,沒人看到是他給馬下毒,也就不能以此斷定這人就是兇手。
見周圍人開始動搖,洪六更得意起來,轉身對著圍觀的人群說道,“大家給評評理,若是看到是我下的毒,那我早就該嚇破膽了,還能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么?”
圍觀的大多為普通百姓,不說見到當官的老爺,就是街上巡邏的官差路過,他們都點頭哈腰的給讓路。
大理寺的少卿大人,那可是實打實的從正四品京官。敢和官老爺梗著脖子叫囂,看來真的是冤枉這人了不成?
“這洪六說的也有理,沒人看到是他下的毒。”
“難不成抓錯人了?”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洪六則面露笑容,拿喬道,“大人,不知小人的罪名是否能夠洗清了?我家姑娘還在廣軒樓等著小人回去趕馬車呢。”
少卿面色難看,竟沒想到這人油嘴滑舌,三言兩語就煽動了百姓,給自己脫了罪,他現在是騎虎難下啊!
“是不是兇手,不是你說了算。現在認罪還來得及,不然等找到了物證,可就不單單一樁下毒的罪名了。”一直沒出聲的沈宴錚適時開口說道。
洪六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沈宴錚依舊一副賞花賞景的悠閑姿態,靠著河畔的柳樹坐著,姿勢懶散,卻依舊讓人感到了壓迫感。
“沈公子空口無憑,怎么就定了小人的罪了。”洪六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說道。
沈宴錚嗤笑,依舊把玩著手中的一根細柳枝,眼神犀利的看了洪六一眼,“你也知道是空口無憑?就聽你一人之言,誰又能保證你喂的草料里沒有下毒?”
“不錯,等找到物證,你到底是不是兇手,一切就都知曉了!”少卿覺得自己的腰桿子又直起來了。
洪六則開始心虛,眼神恍惚,話也不說了,支支吾吾的又蹲了下去。
沈宴錚冷哼一聲,也懶得搭理他。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去附近藥鋪打探的官差也回來了,身邊還跟了一個年輕小童。
“大人!人證帶來了!”官差領著人來到少卿大人身前,指著那小童道,“這是后邊街上百草堂的藥童,他說今日只有兩位客人買過黃杜鵑,其中一位是拿了藥方的,另一位只單獨買了二兩黃杜鵑。”
少卿大人打量了那小藥童幾眼,溫和的問道,“你還記得那人的長相或衣著打扮么?”
小藥童是個機靈的,彎著腰張口就來,“回大人,那男子年紀三十上下,身穿灰色短打,腳上是一雙穿舊了的黑色馬靴。至于長相么,小人記得那人的右側眉骨有一疤痕,年頭已久,并不是很明顯。”
少卿和遲君謙都面露詫異,沒想到這小藥童年紀不大,倒是機靈的很,記性也不錯。
后面押著洪六的官差聽了藥童的話,上下打量起洪六來。洪六聽完,這才真的慌了起來,恨不得把腦袋縮到脖子里,完全不敢露頭。
官差則一把把洪六從地上拽了起來,掐著洪六的下巴,興奮的喊道,“大人,就是他!他臉上的疤痕和那藥童描述的一致!”
小藥童好奇的抬起頭,看了洪六一眼,驚訝的喊了出來,“沒錯沒錯!就是這個人!他在我們藥鋪買了二兩的黃杜鵑!”
這邊藥童剛喊完,那邊沈宴錚的小廝拎著一包油紙包也跑了回來,“少爺!小的在尚書府的馬車中找到了剩下的黃杜鵑!”
一聽這話,一直裝鵪鶉的洪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道,“不可能,我都喂馬了,沒有剩下的!”
遲君謙,“……”
少卿大人,“……”
“呵,不打自招了。”沈宴錚挑眉,一臉的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