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院和落霞閣毗鄰,僅有一墻之隔。
福元圓站在院子中央,看著轟然倒塌的白墻,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回府第二天就大興土木,她娘親這么作真的好嗎?
“滿滿,”沈氏從里屋出來,“娘想著在這墻上開一道月亮門,以后兩個院子進出就方便多了。”
從海天院正門到落霞閣正門,走過去也不過一分鐘不到的路程。
福元圓表示無法昧著良心順著沈氏的話說下去,只好對著沈氏呵呵一笑。
沈氏看著呆愣的女兒不由失笑:“滿滿,你想想啊,晚上院門落了鎖,你要是夜里餓了,從月亮門過來就能找秋姨給你下面吃。你說方便不?”
福元圓霎時想起秋姨那手出神入化的廚藝,眼睛一亮:“娘親英明!”
知女莫若母。
看到女兒狗腿的小模樣,沈氏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許多。
她瞇眸看著破開一個大洞的白墻,思緒不禁飄回了前世那個暴雨之夜。
正是那個暴雨之夜,朱嬤嬤傳來了滿滿被老夫人發落要送出國公府的消息。
她挺著七個多月的大肚子,心急如焚地趕去落霞閣。
而就在從海天院院門到落霞閣門口這短短的距離里,她緊張匆忙中滑倒跌了一跤。
那一跤不僅把腹中成型的胎兒跌沒了,而她也因為大出血香消玉殞。
重來一世,她要防患于未然,把一切危險的可能性捏死在苗芽中!
然而不出福元圓意料,沈氏這般大動干戈,很快就引來了大夫人劉氏。
“弟妹這是在做什么?”
劉氏帶著幾個婆子匆匆而來,看著一墻的斷瓦殘骸,柳眉微豎:“弟妹若是不滿意大嫂安排的院子,大可遣人來說一聲。”
“國公府還有許多別的院子,讓弟妹好好挑選便是。”
“為何要尋人將這府里都給拆了?莫非弟妹對大嫂有什么不滿?”
沈氏暗里翻了個白眼,不就拆個墻還能給她扣這么多頂帽子。
面上卻是不顯,笑著說道:“大嫂多慮了,我們二房對海天院和落霞閣很是滿意。”
“不過是想要將兩個院子打通,日后更方便罷了。”
劉氏眉眼一轉:“這海天院和落霞閣,走過去也不過幾瞬的功夫,怎會有什么不方便?”
看吧,福元圓心中嘆氣,她就知道娘親的說法站不住腳。
雖說不明沈氏真正用意,但關鍵時刻還是要力挺親娘:“大伯母,是元圓淘氣,非要央著娘親打個月亮門。”
劉氏目光從沈氏身上挪到福元圓那兒。
本以為這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今日在海棠居竟然讓老夫人罰了福元蘭,看來心機也是不淺。
她扯扯嘴皮一笑,正欲反駁,余光卻瞥見從正堂步出的軒昂身影。
是福平遠!
她一邊琢磨著大白天的福平遠怎會沒去前院,一邊飛快地調整了原本頤指氣使的面容,換上了溫柔可親的笑。
“怎么了?”
福平遠走到沈氏身邊,低頭問她:“阿渺,可是發生什么事了?”
沈氏扁扁嘴,一副可憐模樣:“妾身按照夫君的意思央人來開道月亮門,哪知大嫂說妾身這是要拆了國公府,是對她不滿。”
福平遠皺眉看向劉氏:“大嫂,開月亮門是二弟的意思,不知可有什么不妥?”
“哪有什么不妥,”劉氏笑容滿面,“是大嫂誤會了。海天院和落霞閣打個月亮門,自是方便多了。”
“不知二弟可需要大嫂安排些家丁過來幫忙?”
劉氏抬起水艷艷的美眸,直勾勾地看向福平遠。
福平遠一臉疏遠客氣:“多謝大嫂美意。不過是個月亮門,一會兒功夫就做好了。”
劉氏深表惋惜,依依不舍。
只是二房一家三口都關注地看著月亮門的工程,一個余光都沒有再丟給她。
只好默默地咳了一聲:“二弟,二弟妹,如果有需要大嫂的地方盡管讓下人來告訴大嫂。大嫂事忙,就先回去了。”
福平遠點頭應了,深深地看了劉氏一眼:“大嫂慢走不送。”
劉氏悠悠離去。
待出了海天院,腦海里旋轉的仍是福平遠那深邃雙眸注視她的一眼。
他為何那般看她?
“蘇嬤嬤,”劉氏驀地抓住身旁得力婆子的手:“看看我,臉上可是臟了?”
蘇嬤嬤吃痛,卻不敢表露半分,忙打量了劉氏一眼:“夫人臉上妝容齊整,不見臟亂。”
劉氏伸手撫上了臉頰:“我看著還行?”
蘇嬤嬤忙道:“夫人皮膚光滑細膩,仙姿玉貌,風韻優雅,美得很哪。”
劉氏年輕時就是美人,因為注重保養,雖已三十出頭的年紀,看上去仍像二十五六的模樣。
她對自己的樣貌素來就很有信心。
輕輕地摸著臉,心中突地一陣欣喜,莫不是因為她的美貌,福平遠才會那般深深地看她一眼?
還是說,他的那一眼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一時間腦子里如同糊了漿糊,劉氏緊抓著絹帕:“我們回世安院。”
她要好好想想,福平遠那一眼,到底隱藏了什么深意!
而海天院內,沈氏溫和地讓福元圓先回落霞閣,見女兒乖巧的背影離去后,伸手捏住福平遠的胳膊上的肉,咬牙微笑:“夫君,這里灰塵太大,不若我們一道進里屋用茶?”
福平遠一臉莫名,忍著胳膊上傳來的疼痛,隨著沈氏進了屋。
屋門一關,就見溫和可親的沈氏霎時變了臉。
雙手叉腰,揚起下巴,美眸噴火地看著他:“說!剛才你看大嫂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她很美是不是?讓你看得舍不得眨眼了是不是?”
說著說著,怒火變成了委屈,美眸霎時泛滿淚光。
回憶起前世大出血瀕臨死亡之際,朱嬤嬤那得意的笑容,沈氏越發懷疑前世的滑倒是朱嬤嬤刻意所為。
而朱嬤嬤是劉氏的人,那件事會不會與劉氏有關?
這一世,她一定要挖掘真相,如果是劉氏所為,她定當原封不動奉還回去!
沈氏越想越是難過,沖上去對福平遠一陣拳打腳踢:“你說呀!你說呀!”
那花拳繡腿自是對福平遠沒有任何殺傷力,反倒讓他好氣又好笑。
一把將沈氏固定在懷里,福平遠托著她的臉,輕輕吻去滑落的淚珠道:“阿渺,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