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

第三百九十四章: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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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卒從下仰攻,最難著力,然各鎮奮勇當先,復土之聲動地撼山,左右兩翼馬兵死傷雖眾,然無有退者。”

“鏖戰五日,終破山門,奴賊力窮而退,各鎮進軍重奪東西石門,進駐乳峰山。”

“職督率察核此戰陣真情,謹據實臚列。”

京師。

紫禁城。

乾清宮內。

崇禎手持著這封從遼東傳遞而來的塘報,因為激動,他的雙手甚至有些顫抖。

“好,好,好啊……”

自去歲年底以來,國家各處皆是一片凄涼。

北直隸三府大疫,河南旱蝗持續,災害蔓延六省之地。

西北虜亂、東南獻賊、山東王浚、南直隸的萬賊軍,鬧得沸沸揚揚,動蕩不堪。

進剿兵馬多路敗北。

數月之間,兩任督師總理竟先后陷于賊手。

關內諸鎮聞敵而怯,萬賊軍兵進江南之地,所向之處為之披靡。

福建、浙江、江西、南直隸四省數萬之兵,竟不敢與賊交鋒,望風逃遁。

而在北地關外,建奴云集重兵,圍困松錦,意欲全取遼東之地。

偌大的國家,好似風中飄絮,雨中浮萍。

這一樁樁,這一件件的事壓在崇禎的心頭。

如同泰山一般沉重,讓崇禎實在難以喘過氣來。

很多次在深夜之中,崇禎都會因為噩夢猛然驚醒過來。

噩夢之中,有建奴的兵馬殺入皇宮,有李自成的兵馬殺入皇宮,也有萬賊軍的兵馬殺入皇宮。

京師殘破,國家疲憊。

環顧天下,竟無可勤王之軍。

身死國破,河山淪陷。

此身此骨從不可惜。

死亡。

崇禎并不恐懼。

他恐懼的是,日月山河的改替。

他恐懼的是,國家淪陷無言面對列祖列宗。

有時候崇禎在想,若是亡于內患,對于大明或許也是一個體面的結局。

雖然不想承認。

但是這天下,何曾有過千年的國家,萬年的朝代。

萬歲萬歲萬萬歲,也不過只是一句虛言,這天下世間,又有誰能夠真的萬歲?

但若是亡于外虜之手……

崇禎握緊了手中的塘報。

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統天。

蒙元入住中原近百年,衣冠不復,禮儀無存。

北地之人,幾乎不以自己為華夏之民。

忘中華祖宗之姓,反就胡虜禽獸之名以為美稱。

如今雖已過兩百余年,但亦未能完全消除其影響。

若是此番,山河破碎,再度傾覆。

恐怕……

崇禎閉上了眼睛,他不敢去想那樣的后果。

乾清宮中的燈火仍舊昏暗。

只有崇禎所坐的地方,以及幾位臣工所在的地方有照明的燈火,其余的地方都陰暗一片。

偌大的紫禁城,有燈火的就沒有幾處。

這一切自然也都是崇禎為了節約銀錢而定下的規矩。

國家疲敝,虧空嚴重,寅吃卯糧多時。

如今四面開戰,用度更多,如何敢奢侈浪費。

不知道過了多久,崇禎感覺腦海之中雜亂的思緒平靜了許多,而后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視線之中,在殿宇內張四知、陳新甲數位閣臣靜靜分立于兩側。

崇禎心中嘆息了一聲。

首輔范復粹于五月致仕歸鄉。

雖然已經召前大學士周延儒、張至發、賀逢圣入朝。

但是路途遙遠,預計得等到九月之時才能抵達京師。

崇禎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張四知的身上。

范復粹致仕歸鄉,如今暫代首輔之職的自然就是身為次輔的張四知。

但是張四知能力平庸,實在不堪大任。

軍事之上半點不通,政務也是稀疏平平,很多時候明哲保身。

崇禎也知曉張四知心中的想法。

張四知年事頗高,只怕是只想早日致仕,安穩落地。

崇禎心中一片凄涼,朝中黨爭不斷,相互傾軋,明哲保身者、暗藏禍心者、心懷鬼胎者甚多,全然不顧時局之亂。

崇禎移動目光,從殿內眾臣的身上緩緩掃過,最終留在了陳新甲的身上。

陳新甲雖然有諸多不好,但是單憑敢于任事這一條,便已經是勝過在座眾人百倍。

“陳愛卿。”

崇禎放下了手中的塘報,目光緩和了一些,喚道。

“臣在。”

陳新甲輕移步伐,邁出列中,正聲道。

“乳峰山之戰雖勝,但是洪愛卿上疏,言說如今攻取乳峰山,足以在松山與杏山之間與建奴久持。”

隨著塘報一同送來的,還有洪承疇的奏疏,對于上面的建言,崇禎很是猶豫。

“洪愛卿奏言,建奴圍城一年,陳列精兵數萬,糧草消耗同樣巨大,如今建奴糧食匱乏,騎兵日食兩餐,步兵日食一餐,估計等到冬季,建奴的糧食就將耗盡,到時候建奴自會退兵。”

“此戰建奴目的是為奪取錦州,所以只要能解圍錦州,迫使建奴自行退去,保持寧錦現狀,便已是勝利。”

“如今清軍仍在增兵,可以在送出一批糧草,補充一些軍兵鎮守錦州,然后暫時退卻……”

崇禎看著陳新甲,他其實比較贊同洪承疇的建言。

九邊重鎮十三萬兵馬盡數在遼。

若是一招不慎,導致滿盤皆輸,重演薩爾滸之敗……

大明早已經不是萬歷年間的大明。

當時的大明輸得起,哪怕是葬送十數萬的兵馬,九邊還有十數萬的精兵。

但是現在的大明輸不起,真的輸不起。

西北、東南、中原、遼東,到處皆是動蕩不堪,到處皆是天災人禍。

朝廷縫縫補補,數年之間,局勢一跌再跌。

“陳愛卿以為如何?”

崇禎目視著陳新甲,他實在是有些舉棋不定,不敢去拿這個主意。

陳新甲神色凝重,眉宇之間盡是憂愁。

“回稟陛下,洪督所言,確為老成持重之言。”

陳新甲微微躬身,說道。

“五月中旬,薊鎮外夜不收回報,建奴正在調動兵馬,詔發蒙古聚兵,欲要再入邊關,此事已為陛下所知。”

“九邊精銳盡皆集中于遼東之地,地方守備空虛,若是建奴迂回而來,一旦突破薊州,一路南下便可直迫京師。”

“如今北地之兵,有七成在遼,三成在南。”

在遼東的七成兵馬,自然是在洪承疇的手下。

而剩余的三成,自然是在孫傳庭的手下。

“建奴一旦突破邊關,便可長驅直入,屆時兵臨城下,將會再度動搖民心。”

崇禎神色凝重,己巳、戊寅之變就在數年之前。

當時之景象,他的記憶深刻不已,當真是奇恥大辱。

“遼東地處偏遠,餉銀糧草運輸消耗巨大,國家早已虧空,集全國之錢財,才得以支持如今遼東之局。”

陳新甲嘆息了一聲,言道。

“西北虜亂已久,川陜兩地兵馬戒嚴已久,每日所耗錢糧甚眾。”

李自成依靠青海為據點,不斷出擊,在西北遲遲不能剿滅。

川陜諸鎮之兵,只能被動防守,因此疲憊不堪。

“南國諸鎮因為無餉,難以調動,甚至連陣亡兵士撫恤也只能半額發放,兵士廣有怨言,不愿作戰。”

崇禎默然不語,南國的局勢惡劣至極。

鳳陽失利,南國精卒幾乎損失殆盡,兵力只能勉強遮擋。

如今南直隸的景象可并不好。

萬賊軍兵分四路,一路威逼南京,另外三路則是東取運河,想要截斷漕運,同時還想募集漕工為兵壯大勢力。

孫傳庭領兵雖然及時趕到,但是也只是勉強擋住了萬賊軍的攻勢,并不能擴大戰果。

南國那邊,總理的名額遲遲難以定下,內閣也是沒有章程,只能暫時由孫傳庭代任。

但是孫傳庭到底只是一個人,分身無暇,只能坐鎮一方。

張獻忠在東南鬧出的動靜并不小。

經歷九江一戰后,左良玉本就心生退意。

侯洵的身死,更是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的左良玉,屯兵于武昌城外,借口休養整兵止步不前。

原本作為監軍的萬元吉借助自身的威望,好歹能夠約束一下左良玉。

但是在不久前,萬元吉母親病逝,又有九江之敗,因此只能回鄉守喪。

現在南國總理之位遲遲懸而未決。

各省巡撫也沒有辦法管束左良玉。

“左良玉如今在武昌止步不前,無令卻招兵買馬,湖廣巡撫奏疏報,左良玉麾下共有十三營兵馬,合計有四萬余眾,居山為營,連野為校,聲威甚是浩大。”

“張獻忠橫行江西,如今僅有曹變蛟、羅汝才等七營合計兩萬余兵馬進剿,根本難以壓制。”

闖塌天劉國能、射塌天李萬慶、改世王許可變,花關索王光恩,還有馬士秀這些原本歸降的三十六營流寇。

他們被招撫之后,得到的基本都是各處的冷眼。

地方文官眼高于頂,巡撫大員更是對于他們頗為冷落,不予信任。

當時主持招撫的是左良玉,而左良玉并不以為意,反而將他們一視同仁糧餉均分,賞罰統一。

也正因為此,這些兵馬后續便只開始只聽左良玉的號令。

劉國能、李萬慶等人就算驕橫不聽命令,地方巡撫又不敢對他們大加斥責。

此前張獻忠降而復叛,已經是摘掉了一大批人的頂戴。

甚至于主持招撫的熊文燦都被押解到京師,用命償還。

若是再有兵馬被逼翻,只怕他們也難保身家性命。

崇禎神色陰郁,南國局勢越發艱難。

左良玉麾下的這些驕兵悍將難以節制。

國家危難,竟生別離之心。

“左良玉九檄不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崇禎咬牙切齒,恨聲道。

左良玉如今的行徑,早已經與謀反一般。

“割據一地,不聽調令,地方不給兵糧,便派遣兵馬四處劫掠。”

“設關設卡強征稅收,四處脅迫威逼銀錢,當真是無法無天!”

說到氣處,崇禎的臉色漲紅,忍不住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陛下息怒。”

眼見崇禎身體有恙,殿宇之中一眾大臣紛紛出言勸諫。

過了許久,咳嗽聲終于停止,崇禎也是平復了心情,萬千的言語終究只是化作一聲嘆息。

陳新甲知道崇禎的心中明白,于是進言道。

“如今局勢艱難,左良玉之心雖為眾人所知,但是其羽翼未豐,短期不會為患。”

“左良玉如今尾大難掉,雖不聽號令,但是麾下到底有數萬兵馬,朝廷有大義之名,左良玉終究暫時不敢反叛。”

“關內之局,每況愈下,河南地方匪情再傳。”

“平賊將軍陳望奏,河南內地因為旱蝗原因,多地爆發民變,聲勢頗為浩大,因此只能領兵回轉河南平叛。”

不僅僅是南直隸,河南也同時傳來匪情,而且似乎規模不小。

“萬賊軍也趁此機會對潁州與毫州發起進攻。”

“如今兩城皆處于戰事之中,所幸駐守之時,陳望命令麾下兵士深挖溝壑,大修城池,萬賊軍眾來攻之時,漢中河南等鎮之兵依靠城池奮力血戰,才勉強穩住了局勢。”

“不過雖然戰勝,但是傷亡甚眾,撫恤卻遲遲未發,餉銀已欠四月,諸營軍心已然浮動。”

“不僅僅是陳望麾下之兵馬,南國諸鎮兵馬皆是缺餉缺糧,難以維持……”

“而且,如今大名府等地瘟疫橫行,已經彌漫至山東等地,救病治災又是一筆開銷,能夠用于軍隊的又會更少一部分。”

崇禎神色沉重,心中無奈。

陳新甲說這些的話的意思,崇禎的心中如何不知道內中更深層次的意思。

錢糧錢糧,還是錢糧。

國家的錢糧如今全都支援遼東,還需解決北直隸的災荒與疫病問題,根本沒有富裕的錢糧來支援南方。

建奴拖到冬季,確實糧草可能會出現不足的問題而退兵。

但是如今依照現在的情況,朝廷或許根本撐不到冬時,內部便會崩潰。

“如今之計,實乃是無奈之舉。”

崇禎沉默良久,終于是再度開口,出言道。

“陳愛卿的意思,朕已經明白,且容朕思慮……”

崇禎嘆息了一聲,擺了擺手,想要結束這一次的閣議。

但是上天卻似乎并不想讓崇禎做出這樣的選擇。

乾清宮外,馬蹄聲甚急。

殿宇之中,所有人都轉頭看向殿宇之外。

除去皇帝之外,皇宮之內大多地方都嚴禁縱馬。

唯有十萬火急之軍情,才有例外。

而現在宮殿之外,卻是響起了馬蹄的聲音。

數息之后,馬蹄聲停。

帶來一則驚天動地的消息。

而這一則消息,也讓崇禎此時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山東壽張再起民變,賊首李青山聚眾數萬,盤踞壽張、東平、梁山一帶,漕運為之而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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