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

第四百一十三章: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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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六日,西賊破六安,知府鄭履祥死……”

“二十九日,西賊再陷無為、廬江,兵鋒甚銳,兵臨……合肥……”

西賊,自然指的就是如今的大西軍,張獻忠的部隊。

西暖閣內,陳新甲低垂著頭,他的聲音低沉,語氣無力。

朝議洶洶人言可畏,這些時日以來,攻訐的他的文書與奏折多如牛毛不可勝數。

但是所有的攻訐,都被崇禎擋了下來選擇留中不發,甚至在召見之時寬慰陳新甲。

但……

國家破敗,松錦失利、西北兵敗,進剿不能,他這個兵部尚書實在難辭其咎。

陳新甲心中有愧,久任尚書,他有已經是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才干。

他不是張良,也做不了張良,更比不過張良。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他以為他行,但是實際上他不行,他差的實在是太多了……

“劉良佐與黃得功、孫應元合兵與西賊戰于雞鳴山。”

“西賊伏精騎于南,鏖戰之中突然襲出,劉良佐先行兵潰,諸鎮亦因此而兵敗。”

“賊追甚急,孫應元領兵殿后掩護諸鎮后撤。”

“為西賊圍困于雞鳴山上,陷入孤軍無援之境,孫應元領兵士據山死守,最終于陣中歿,被西賊所殺。”

“戰后清點,勇衛營死傷三成,余者僅剩八千,兵甲丟失大半。”

“西賊糾集兵馬,號大軍三十萬,自合肥東進,會萬賊軍于滁州府境,進逼南京。”

陳新甲的話音落下,暖閣之中也隨之重新恢復了死寂。

崇禎神色悲傷,用手艱難的支撐著自己的身軀。

勇衛營是崇禎下令編練的新軍。

有四營編制,每營三千,合計一萬兩千人,糧餉同京營歸兵部辦理。

由御馬監提調,京營提督無權管理,是真正意義親軍。

雞鳴山一戰,損失如此慘重,怎么不叫崇禎痛心疾首。

九邊精銳損失慘重武威難振,幾乎不能抵御強敵。

南國諸鎮心思各異,難以節制,竟懷割據自立之心。

崇禎心中無力,舉目看向閣中的群臣。

臣工明明滿閣,但是崇禎卻是覺得閣中空空蕩蕩。

崇禎想要開口詢問,他想要找人商議。

但是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也不知道去找何人商議。

周延儒沉默不語,陳新甲垂頭喪氣。

吳甡、賀逢圣、張四知、謝升、魏照乘等一眾臣工站在閣內,就像是那廟宇之中的泥雕木塑一般。

崇禎嘆息了一聲,有氣無力道。

“盧象升,可否能夠守住南京。”

如今南國局勢艱難無比,漕運已為萬民軍所控。

張獻忠又領兵東來,攻占了南直隸的廬州、安慶兩府。

南直隸長江以北之轄區,皆為賊寇所據,局勢已經惡化到了極點。

若是不能守住南京……

崩潰。

只在旦夕。

崇禎的話音落下,眾人仍舊不語,只是將目光集中在了周延儒的身上。

如今南國的戰事,是身為內閣首輔周延儒在管理。

周延儒身穿正紅蟒袍,站在眾臣之首。

看到目光投來之時,周延儒的眼睛也隨之不由動了一動,而后才說道。

“此前南國諸鎮之兵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經歷盧象升幾次整頓已頗具戰力,言稱可堪一戰。”

崇禎心中有些郁悶。

周延儒提出的很多諫言和施行的舉措,使得時局逐漸好轉,證實了他的才干。

發餉給左良玉、陳望兩部的舉措,也確實是使得兩部調動了起來。

陳望自河南領兵東出,收復徐州、宿州,兵臨鳳陽城下,使得萬民軍不得不回師防守,揚州府一帶官兵壓力也因此大減。

只可惜軍餉運送也需要時間,在運抵武昌之前,張獻忠已經攻入了武昌城中。

武昌失陷,左良玉有責任,但是更多的責任還是守城的官員和楚王的身上。

駐防武昌之時,左良玉向武昌、楚王要兵員、要糧餉,均沒得到補給,遂掠奪武昌包括漕糧鹽舶。

而后張獻忠進攻武昌之時,武昌城內的官員以左良玉麾下兵馬軍紀敗壞為由,嚴禁左良玉領兵入城防守。

張獻忠自漢陽,取道鴨蛋洲,進攻武昌,

左良玉領兵靠城而戰,武昌官兵驚懼之下發炮誤傷左良玉麾下兵馬,以致于左良玉麾下軍隊陣勢大亂。

張獻忠領軍趁勢掩殺,大敗左良玉。

左良玉憤恨之下,率兵北撤,因此使得武昌空虛。

而后張獻忠聚眾攻武昌時,湖廣地方大員齊聚楚王府,跪求朱華奎捐資助餉,楚王朱華奎竟指著洪武朝所賜之裹金交椅,說道:“此可佐軍,他無有!”

軍餉不足,強征民壯根本于事無補,逃亡者甚多,武昌就此淪陷。

南國錦衣衛報,張獻忠領兵進入楚王宮呢欸,盡取宮中金銀百萬,輦載數百車不盡。

“言稱可堪一戰?”

崇禎重復了周延儒最后所說的話,提高了些許的聲音。

“那就是實際上不堪一戰,對吧。”

周延儒眼神微動,如今的崇禎可并不好糊弄。

“內地營鎮之兵久疏戰陣,確實……難與萬賊軍一戰……”

南京周圍,一共只有六萬多的兵馬。

這六萬多的兵馬,是從福建、廣西、江西三省調來的馳援兵馬,戰力孱弱,不堪大用。

比起當初侯恂所領的南國兵馬弱小的多。

比起孫傳庭所領的援剿兵馬更是差的可不只是一星半點。

而萬民軍此前便能先敗侯恂,再殺孫傳庭。

如今聲威更振,再加上張獻忠又自廬州府殺奔而來。

南京城周圍的六萬兵馬根本就不夠看,就是加上臨時募集的一萬五千社兵,也同樣勝算不高。

南京城雖然城防堅固,但是守城終究還是需要人。

也就是仰仗水師,南京才能夠一直堅持。

而經歷了邳州之戰后,萬民軍的水師已經和南京城外的水師一較高下。

周延儒停頓了一下,他知道崇禎的意思,崇禎需要一個解決的辦法。

但是他知道的這個解決南京危險的辦法,風險很大。

只是此時事情已經由不得他來決定。

“福建總兵官鄭芝龍鎮下水師戰船眾多,鎮下多精兵強將,戰力強悍,在任期間福建海寇為之掃清,多年無有犯境之寇賊,可以調起領鎮下兵馬水陸并進,馳援南京。”

“鄭芝龍?”

崇禎皺起了眉頭,鄭芝龍這個福建的總兵官他自然是知道的。

十三年時,兵部敘功,升鄭芝龍為福建總兵官。

只是鄭芝龍到底是海寇出身,彈劾鄭芝龍的奏折可有不少。

鄭芝龍在福建安平,建府第,筑城垣,修建港口,蓄養私兵甚多,根本難以管束。

若非是海防還需要依仗鄭芝龍,這些種種諸事全都足以判鄭芝龍死罪。

崇禎想要拒絕周延儒的提議。

鄭芝龍讓崇禎感到十分的危險。

“鄭芝龍野心甚大,蓄養私兵自造戰船,橫行海外,勢力強勁,只是差在聲威,缺乏立足。”

“此時檄調鄭芝龍入援南京,使其聲威大振,若與左良玉一般驕橫,何人可制?”

陳望與左良玉如今聲勢已成,根本難以節制,已經是讓崇禎感到焦頭爛額。

再多一個鄭芝龍來,南國的局勢只怕更加糟糕。

檄調鄭芝龍,無異于抱薪救火。

而且額,崇禎記得很清楚。

鄭芝龍是熊文燦所招撫的,熊文燦是鄭芝龍的恩主,熊文燦可是被他下詔所殺。

“若想解南京之圍,只能如此。”

周延儒并沒有正面回答崇禎的問題,只是躬身行禮,鄭重道。

崇禎坐在座椅之上,只感覺渾身無力。

周延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是又回答了他的問題。

南國已經失控,已經有了陳望與左良玉,再多一個鄭芝龍也無妨。

西暖閣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崇禎身處于黑暗之中,整個人都埋藏在陰影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才被一聲嘆息所打破。

崇禎抬起頭,嘆息道。

“傳詔,檄調福建總兵官鄭芝龍馳援南京……”

說完了這一句話,崇禎彷佛是失去了所有的氣力,完全的靠坐了座椅之上。

過了很久,才再度響起崇禎的聲音。

“總督的人選,還是沒有議論出來嗎?”

暖閣之中,群臣相對無言,仍然報以沉默。

崇禎所說的總督,自然是孫傳庭原先的職位——總督山西、河南、河北、山東四省軍務。

自孫傳庭兵敗邳州身亡已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然而督師的人選卻是遲遲未定。

如今的南國就是一個爛攤子,要兵無兵,要將無將。

若是接任督師南下,可以說之后不會有多少身后的好名聲。

身前的權力重要,身后的名聲也重要。

辛棄疾所寫,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后名,是很多人內心真實的寫照。

崇禎等了很久的時間,但是暖閣之中仍舊是靜靜悄悄,仍然沒有人回話。

崇禎心中煩悶,越發憤恨,冷聲道。

“吳甡。”

崇禎的聲音慍怒,讓人心中不由恐懼。

聽到崇禎直呼其名,吳甡神色微變。

“朕記得,昔日你曾任過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

吳甡定了定心神,調正了下情緒,回答道。

“陛下記得不錯。”

“朕還記得,五年時,你曾上書為曹文詔爭辯。”

“七年時,你抗疏力爭,請令先平晉賊,后入豫,朕不許,而曹文詔,卻取道太原……”

崇禎說的已經很直白了。

吳甡已經聽出了崇禎的弦外之音。

崇禎想要他接替孫傳庭的位置,作為總督,總督北國軍務。

陳望曾經是曹文詔麾下的家丁,對于曹文詔,陳望一直以來都很是尊敬。

每年陳望都會備上不少的禮物送給曹文詔。

自陳望成為營將后,每年都沒有漏缺過。

曹文詔戰死后,陳望甚至為其守喪七日。

甚至于在守喪期過后,陳望的戰袍還是用的白袍未改。

往昔陳望一直都身穿赤袍,基本沒有改易。

足以見陳望其人對于曹文詔的感情。

崇禎說這番話的目的,無疑是說他吳牲算是曹文詔的恩主。

可以用這一層關系,來一定程度上影響陳望。

但是,天下爭雄怎么可能是小孩子過家家。

吳甡知道自己和曹文詔的關系,影響不了陳望。

陳望心思縝密,圖謀甚大,所做的種種事情,無一例外都表明了他的野心。

如今的陳望,趁著這段沒有總督的時間,以平賊將軍之命調令諸鎮。

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

漢中鎮、河南、湖廣北部、山東南部等地兵馬已經皆在陳望的管控之下。

漢中鎮如今暴露的兵馬都已經是有三四萬人了,隱藏的只怕更多。

很多事情根本無法細察。

狡兔死,走狗烹,這么淺顯的道理,陳望怎么可能不懂。

那條路一旦踏上,就沒有辦法回頭了。

這個世界沒有篡位,能夠善終的權臣,幾乎沒有……

“陳望兵馬甚眾,以平賊將軍之權,統管諸鎮,左良玉跋扈甚,楊閣部曾九檄征兵,一旅不發,臣才疏學淺,不如楊閣部多矣,臣若節制不行,恐徒損威重……“

南國的大局,又豈是一任督師,一任總理能夠解決的?

“所以,臣以為……”

吳甡邁步出列,想要再度回拒。

他已經做的足夠的多了。

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他想要保全自己最后的清名。

但是崇禎沒有給他機會,直截了當道。

“卿向歷巖疆,可往督淮北。”

吳甡神色微變,崇禎的語氣很差,如此言語,已經是容不得他拒絕。

若是拒絕,按照崇禎的脾氣,怕是日后……

最終。

“臣,吳甡”

吳甡還是垂下了頭,接下了崇禎的委任。

“領旨。”

暖閣之外。

北風呼嘯,卷起雪花萬千。

在道道風吼,陣陣寒風之中,巍峨高大的紫禁城竟然被吹的越發的蕭索。

新的一年即將來到。

但是偌大的京師,卻沒有半點將要過年的氣氛。

黑暗之中的京師,越發顯得的暮氣深重。

西北的李自成領著五萬大軍,已經迫近大散關。

遼東的松山城已經淪陷,遼東巡撫邱民仰殉國,清軍集中兵馬已是合圍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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