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都說，唐家人真是聰明，如今不止工坊賺了錢，如今還賣起火籠來了。

而且今年天氣冷，這火籠賣的極好。

但是唐家的人有限，故而就算唐大石一天能編三個火籠，也根本應付不了外面那么多人要，

故而，除了村里的人，鎮上鋪子里的火籠根本不多。

有人也想學唐家人的手藝，可做出來的火籠卻一般般，沒唐家編的好看、jing致。

唐大石編火籠也不全是為了錢，如今家里的工坊停了，可他骨子里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如今一天編三個火籠賣錢，也算是收入！只是，唐大石去鎮上幾次后，每次回來都和家里人說，“隔壁縣好多人沒吃的，都往萍鄉縣這邊跑，可是……”

可是太多的流民涌入，怕是會造成動亂。

好在，這件事驚動住在上河村的顧家人，顧家從府城里調了糧食過來救濟這些災民。

可救的了一時，救不了一世，已經有人家在賣兒賣女了。

唐大石瞧著心里不是滋味，可卻也無可奈何。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昔日和自己稱兄道弟且關系不錯的車家人會找上門來。

車五叔領著他的妻子桂芳和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前來找到了唐大石。

“老五！”唐大石等他們坐下后，趕緊問，“你這是怎么了？”

車五叔是住在隔壁縣的，和唐大石經常在碼頭上做事，這些年幫了唐大石不少的忙。后來，車五叔知道唐宓被退親的時候，還和唐大石說笑，說不行就讓他家小子娶唐宓，他家小子多。

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車五叔家里的孩子多，大兒子車大春倒是有十五歲了，能和車五叔在鎮上找點活做，可二兒子車二夏和三兒子車三秋，都不過十二歲！這樣年紀的孩子，就算是去碼頭上干活，是沒有人要的！而且，車五叔還有個小女兒車小冬，如今才七歲。

這幾個人身上都破破爛爛的，露出來的肌膚已經生了厚厚的凍瘡。

“大石哥，其實我也不想來麻煩你的！”車五叔有些尷尬的低著頭，一張黑臉紅的厲害，“我家的事你是知道的，我有四個哥哥，兩個弟弟！今年夏天我爹去了，我嫂子們鬧騰著分家，結果到我家的時候，分的東西……”

分給車五叔家的東西，只有一個破茅草房和小半畝地。

家里好幾張嘴，若是靠這小半畝地，怎么可能填飽肚子。

“我想著，我領著大春在碼頭上做多點事，這入冬也不用愁了！可是大春他娘，入秋后就病了……”車五叔說到這里，眼淚就下來了，“這看病買藥花了不少錢，大春娘就跟我說，說老五，我這輩子活夠了，別浪費錢買藥了，留著錢給孩子們買糧食！”

唐大石聽到這里，也忍不住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他認識車五多年，自然知道車五這個人的性格。

哪怕車五把自己賣了，也絕對不會不救妻子的。

車五的媳婦，唐大石也是見過的，之前還送了飯菜來碼頭上，這女人走了十多里的路，就是為了讓車五吃飽。

“我如今，怕是養不起這幾個孩子了……”車五說到這里，哭的更是厲害，坐在凳子上捧著茶碗的孩子們，更是抬不起頭來。

其實車家要賣孩子，也該去鎮上，而不是來唐家。

可車五知道，若是賣到不好的主家，孩子們怕是會沒命。

他賣孩子們，就是想讓他們吃飽，主家少給錢都沒事，因為他自己都沒把握熬過這個冬天。

“老五啊！”唐大石皺眉，“你也知道我家的，我一個鄉下人，又不是城里的老爺，是不用別人伺候我的，而且我也不習慣被人伺候！”

“如今你家里難過，我借你一些米和木炭，今年肯定就能熬過去了！”

車五叔聞言卻搖頭，“大石哥我也不瞞你，孩子他娘的病一直不見好，我不能看著她不救，也不能活活的拖累孩子們！”

“我如今也是……沒辦法了！”

家里欠了太多的錢，若是再拖下去，怕是這些人家會來搶孩子賣。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車五的意思很明白，若是唐家真的為難不要下人，他也不會強塞過來。

他會去鎮上的其他人家看看。

車五這人骨頭硬，不是關鍵時候肯定不會來求唐大石。

唐大石想了想，和姜氏又商議了下。

唐宓是第一次見到車五一家，她想了想才對父親說，“若父親覺得車家人不錯，那就買下來，不過這前提得說好，我們買人是要死契的！”

唐大石愣了下，看著唐宓問，“什么是死契？”

其實身契，唐宓也是聽從前程景和自己說起過。

所謂死契，就是賣到這家來了，就是生死都掌握在主家人的手里，主人家是可以把你活活打死的！

所謂活契，更像是雇傭關系，等到了時間，這人就會放走。

唐家明年山里就需要人來做事了，唐宓的確考慮過買人，她更希望買一些不認識的人，因為不會帶入太多的感情。

很多時候，利益和感情夾雜在一起，太麻煩了。

可車五是個好男人，沒有在最難的時候拋棄妻子，所以唐宓愿意給車五一個機會。

等唐宓給唐大石解釋完畢后，唐大石終于明白了。

姜氏點頭，“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若是往后個個都像車五一家一樣來咱們家求咱們買下他們，那么咱們買不買？若是告訴他們，要賣來我們家可以，只是生死是我們說了算！這樣，能擋走很多人！”

唐大石雖然覺得不好，可妻子和女兒都這么說，他也沒好再多言。

只是車五的決心比誰都執著，他在唐大石還沒開口的時候，就說出了要簽死契這樣的話。

他來找唐大石，便知道往后會有人學自己，所以他就干脆給這些人瞧瞧，想要來唐家做下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為車五是個懂禮的，所以車家人一家的身契很快就辦了下來。

讓車五意外的是，唐家連他的妻子一并買了，就養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