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第二百八十章夜襲:ibiquxs
定北侯方晟剛剛說完昌平山中“民壯”有點少,就被孫閭剜了一眼。
他實在是看不上京城這些所謂的將軍。個個憑著祖上的蒙蔭,爬上掌兵的位置,就沒真正大戰的經驗。真正拉到前線邊關做戰,怕是要兩股顫顫。
“你方才不是還說我手底下這些兵,個個以一當十?”
方晟瞪圓了眼珠子,這怎么還當真了?以一當十,兩萬人還真的能當二十萬人用了?
越王手底下的人都這么自信的?
看他那副樣子,孫閭忍俊不禁。又板了臉,“合著你方才是逗我呢,拍老夫馬屁?”
方晟急忙拱手,“是小侄的錯。小侄向老將軍陪個不是。您體諒體諒,小侄憂心在京的家小,怕是不日就要滅門了。”
說完差點哭出來。
孫閭哼了聲,這趙室的皇子皇孫動不動就要滅人滿門,著實是讓人看不上。
“行啦,放心,越王心里有數。”
越王心里有數,他沒數啊。但聽著這么說,方晟還是大大松了一口氣。
又聽孫閭正色道:“京中那邊有動作了,定國公還活著,我們拿到了他的手書,如今他不在,你幫著聯系他的手下,莫真的都投到太子門下,將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晟聽說定國公沒死,心里一顆石頭落地。但仍心有余悸,“若是,若是皇上……”
若是皇上駕崩,太子做為儲君登基,那就是正統,他們這些人反而成了亂臣賊子。這時候定國公手下有多少人愿意投到越王這邊幫著勤王,方晟也沒有把握。
孫閭氣得踢了他一腳,“皇上可還沒死呢!”在這畏手畏腳,思前想后。
就是皇上死了,也不能讓太子登基。
“你都已經被逼上梁山了,現在轉投太子也無濟于事,我轉頭就向太子揭發你上昌平山與我密謀一事。”
“孫將軍,孫老將軍,”方晟一揖到底,這個時候了就別拿他開心了。他憂心舊日同僚,憂心在京的家人,熬得眼圈都烏了。
“你手底下的神機營,是京畿九營的神兵利器,哪怕能說服的人只有三四成,于越王來說也是一大助力,將來功勞薄上少不了你的功勞。”
“是,末將這就去安排。”
方二路夜孫閭等人悄悄布置的同時,趙廣淵也換乘不換人地趕路。
西北往京城的路上很多地方積雪未化,行進艱難。一行人又避人耳目,專撿小路走,更是險之又險。
“殿下,您歇一歇吧。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張志等人一路勸說。
趙廣淵搖頭,“還是要快些進京。馬上就要開印了,我怕太子會有動作。”他心里還是怕趙廣渙鋌而走險,一不做二不休讓皇上暴斃。
等趙廣渙登基,他這邊沒了勤王的理由,到時要與朝廷正統大軍對戰,就避免不了大的傷亡。
都是大齊的將士,自己人打自己人,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是,全速前進!”
至正二十七年,京城沒有一絲過年的氣氛。每年正月十五鬧花燈,京城總是人滿為患,連下腳都難。往年這一天商家的生意比平常幾個月賣得都多。
結果這一年的元宵佳節,靜悄悄,冷清清,直接像是被人特意遺忘了一樣。
街上行人寥寥,各商鋪更是門可羅雀。
正月二十,衙門開印。這一天始,大齊各衙門又正常辦差了。
天不亮,眾臣便齊齊往宮門口走,哪怕遇見,也不再像往常那樣交流,連點頭都不曾,給對方瞥一個眼神,就算是心中意會了。
同僚間不敢交流,不敢多語。氣氛詭異。拂曉前的黑夜里,四周黑洞洞的,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今天的朝會,又少了三成的人。
皇上沒來,仍是太子以監國的身份舉行了這個朝會。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司殿太監聲音又清又亮在大殿中回響。
一般在這個時候,各文武大臣就會爭相啟奏了,結果,一須臾過后,一盞茶之后,大殿內異樣的平靜。
針掉落到地上,都能聽見響。
太子恨恨地捏緊了拳頭,松開,又捏緊。
今日朝會不比正旦的大朝會,今日是開印后的第一個朝會,他還沒過足參政議政做決策的癮,雖然未坐在龍座上,只是在龍座下首設了一監國位置,但比起之前只能站在下首,現在上面俯看滿殿朝臣的感覺,只一眼已讓他心中激動沸騰。
結果這群人連個機會都沒給他?都啞巴了?
許是察覺到太子的情緒,太子的擁躉們紛紛啟奏,“稟太子……”
稟太子稟太子!
趙廣渙對這個稱呼一點都不滿意!
聽著啟奏的大臣都在說一些雞毛蒜皮無關緊要,或是拍他馬屁的事,趙廣渙終于怒了,“這樣的事還來問孤!要你們何用!若不能處理,早早卸職把位置騰出來!”
太子的話含沙射影。
除了一些當眾斥他無父無君的御史,被他解了職,其余少數幾個親越王黨,也被他找了理由罰俸解職了。
只不過,朝中還有一大半沒有表態,未向他投誠。
太子這話對誰說的,不言而喻。
太子痛斥了一通,也不見底下的人像往常一樣,一臉惶恐地跪請“皇上息怒”,太子頓時就一副戲子給瞎子演戲的感覺。
當即朝會都不想繼續了,憤憤甩袖而去。
“退朝!”
眾大臣未做停留,魚貫而出。很快就走了個干凈。
皇后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大殿上發生的事。一面搖頭一面使人去叫太子。
“成大事者處事要果決,手段要狠辣,你猶猶豫豫,優柔寡斷,何時能成事?”
對皇上不忍,對一眾大臣懷柔,實不像做大事的樣子。“太子,你拖的時間太久了。若是做不了決定,就讓母后來幫你。”
“母后你別插手!”太子制止。
母后提議讓皇上暴斃,趙廣渙不同意,覺得像現在這樣就好。太監說皇上的身子越來越壞,終有一日會熬不住在睡楚中離世。
既如此,又何苦多此一舉,他不想留個弒父弒君的罵名。
父皇一旦駕崩,他登基水到渠成,任誰都沒法置疑他。
皇后眉頭緊擰,她知道身為帝王,都有兩面,或有無數面,既要功績又想要名望,太子的決定也不能說他錯,但皇后心里卻一直不安。
“那你把定國公先處理了,莫讓人捉著把柄。”
“定國公我留著還有用。且孤對外宣稱,定國公次日離開東宮了。”至于去哪,不關他的事。
皇后胸膛起伏,恨鐵不成鋼,“留著他有何用!你不要因小失大!”
“母后,你不懂前堂的事不要妄議。留著定國公性命,京畿九營行事才有顧忌,若是得知定國公死在孤手里,母后你猜他們會如何反撲我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后恨恨地甩袖,有心不管,但如今母子倆已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同生共死的關系,誰都走不脫。
“你就不怕趙廣淵進京勤王?”
“趙廣淵勤王?”太子笑了笑,“那也得他能走出西北。”
西北軍被他困在渨水北岸,他還巴不得趙廣淵動起來,進京勤王呢。正好以亂臣賊子之名誅之殺之。
被太子宣稱困在渭水北岸的越王趙廣淵,在正月二十這一日下午,抵達京郊。
與埋伏在郊外的十萬大軍匯合。
“越王!”
“越王!”
眾將士見到他,眼睛都亮了起來。
方晟看著騎在神駿上的越王,只覺得這一刻的越王尤如天神一般。
趙廣淵下馬,召了眾將于京郊密林議事。
“十萬兵馬都在這里了?”
孫閭拱手,“昌平兩萬人馬聽越王號令!”
方大:“昌州五萬人馬聽越王號令!”
孫澤:“越州兩萬人馬聽越王號令!”
魏德光:“奉先軍一萬陵衛聽越王號令!”
方晟眼珠子瞪圓了一次又一次。皇陵的奉先軍都來了!
每一座皇陵按制有五百陵衛,太祖的皇陵置陵衛一千,并整個陵區及附近守衛的陵衛,奉先軍加起來不過一萬有余,如今來了一萬?!
太祖皇帝他們會不會從陵墓里跳出來罵這群不孝子孫?
越王被貶到皇陵那十年,皇上不是懲罰他,是讓他去皇陵招兵買馬,是去練兵的吧?
方晟麻了。
目光再次崇拜地看向越王。原本還憂心昌平山中兩萬青壯不夠,結果,這才幾天,就湊齊了十萬兵馬!
而且這么多兵馬調動,沿途一點動靜都沒有?京城沒收到半點消息!
不知該說越王運籌帷幄于股掌,還是說太子的人不行。
趙廣淵目光掃到方晟,朝他點了點頭,“神機營那邊,可愿聽令于你?”
方晟沒想一下子被越王點名,還愣了愣。而且越王不僅知道他,對他似乎了如指掌的樣子。
又驚又喜,不敢怠慢,“回越王,神機營愿聽令于微臣。臣率神機營愿為越王效犬馬之勞。”
趙廣淵上前親自扶起他,“甚好。今夜呆在本王身邊,聽本王命令。”
“是!”方晟身子挺得板直,聲音應得又響又亮。
議完事,趙廣淵命眾將士養精蓄銳,飽食歇息。自己也趁隙休整。連日來跋山涉水,悶頭趕路,疲憊至極。
至日落,趙廣淵起身,看了看天色,沒有動彈。戌時中,做了個手勢。大軍悄悄集結。亥時初,招來張志幾人,叮囑了一番。
張志等人領命,各帶一支隊伍,急奔京城各城門而去。
子時中,張志那邊傳回消息,京城九個城門,已被控制。
得到消息,趙廣淵命大軍集結。夜襲京郊大營。
京城如今囤兵二十萬,有十五萬大軍駐扎在京郊大營。十萬對上十五萬似乎沒多少勝算。
但京郊大營人心浮動,并不是所有的將領都臣服于太子。
衛戍京城的將領多是世家子弟,祖上大多有過從龍之功,被至正帝信重才掌京畿兵權,太子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兵權,但這些人并不都臣服于太子。
先前被扣壓的將領有一半以上。至少這些人并不向太子。
而被太子臨時提拔起來的將領并不能掌控手下的兵馬。當方二等人潛入京郊大營說服被太子解職扣壓的將軍的時候,內亂就已起。
所以當越王夜襲京郊大營的時候,沒怎么費力,京郊大營就被包了餃子。
再有內應,很快臣服于太子的將領就束手就擒了。
而張志等人控制了京城九門,連半點消息都沒傳回京城。
被扣押關在牢中一月有余的鎮南將軍等人,紛紛跪倒在越王面前,愿意效犬馬之勞。
“我等愿聽越王號令。”
“愿聽越王號令!”
這一夜,趙廣淵收復京郊大營十五萬兵馬。不費一兵一卒。
寅末,太子被內侍叫醒,該上朝了。
趙廣渙瞇著眼睛任由內侍擺弄,一面恨這不是人干的事,一面不免又有些沾沾自喜。真是甜蜜的負擔。
結果剛穿戴齊整,要往大殿上朝聽政,有內侍狗攆一樣跑來,“太子,太子,不好了!”
趙廣渙眉頭緊皺,“孤好得很!”一大清早的,找什么晦氣。
“太子,太子,大殿那邊一個大臣都沒有!”
一個大臣都沒有?
太子愣了愣,扭頭看一旁的內侍,看錯時間了?還是,“孤昨天讓眾卿家今早不用上朝?”
那內侍也有些發懵,愣愣地搖頭,“并無。”
太子回神過來踢了傳話的那名內侍一腳,“打聽清楚沒有,為何無人上朝?是皇后那邊封了宮門?”
眼睛一瞪,難道他母后對父皇做了什么?
父皇駕崩了?
不好!
領著一眾內侍就往鳳藻宮而去。
結果到了半路,又有前去打探消息的內侍喘著粗氣跑過來,“太子,京畿九營的兵馬正往宮城而來!”
什么?“他們要做什么?要造反!”
剛吼完,想起什么,“定國公呢,去看看定國公還在不在牢里!”
吩咐完,也不去鳳藻宮了,腳步匆匆往前殿那邊去。
還沒到前殿,地牢那邊就傳來消息,“定國公不見了!”
定國公不見了?“定國公為何會不見!”
都是死人啊,看個人都看不明白!“何時不見的,查問各處,定國公從哪里離開的,誰救的人!”定還在東宮!
京畿九營的人往宮門而來?是來討要定國公的?
定國公這是想做什么?要討公道,還是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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