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嬌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孫小嬋,竟是理也不理她,提步就要往前走。
孫小嬋見她與自己是一般的發髻,心里本就不虞,又見她無視了自己,心里更是惱怒她。
上前將溫時嬌攔住,孫小嬋嗤笑一聲:“溫三姑娘見了我就跑,莫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溫時嬌皺眉,她本無意同孫小嬋糾纏,怎料對方竟緊跟不舍。
少女扯出一抹笑意,看向孫小嬋笑道:“孫姑娘今日這發髻,同我一樣,莫不是在效仿我?”
孫小嬋張大了眼,隨即冷冷一笑:“不知道溫三姑娘哪里來的自信,竟睜著眼睛說瞎話。”
“但是呢,孫姑娘身姿婀娜,發髻卻這般幼稚,實在是牛頭不對馬嘴,徒增笑話,丟了臉罷。”
溫時嬌毫不留情的將孫小嬋給貶了一通,給孫小嬋氣得一雙眼瞪得老大,看著溫時嬌的眼神,恨不能將她吃了。
孫小嬋深呼吸一口氣,勉強笑道:“溫三姑娘這張嘴實在是厲害得緊,我甘拜下風。”
又是看著溫時嬌頓了頓又道:“不過,溫三姑娘在幽州雖是有家世有美貌,但無奈這般年紀了,竟無一人上門提親,這幽州第一美人的名頭,可真真是教人可惜了去。”
說完,便以帕掩唇笑了起來,她一笑,身后唯她馬首是瞻的姑娘們,皆笑了起來。
孫家在幽州本就是大家,底蘊深厚,幾乎無可撼動。
但這溫家又是幽州節度使,兩家關系冷淡,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誰知這孫小嬋竟與溫時嬌杠上了。
兩家十分有默契的不去管這件事,任由她倆鬧個痛快。
溫時嬌微微一笑,不將她的挑釁放在心上,怎料站在她身后的挽青突然開口:“孫姑娘此言差矣,我家姑娘與紀公子...”
“挽青!”溫時嬌不悅。
挽青被嚇一跳,玉黛抓住她的手,對著她搖頭。
挽青這才止住了嘴,只不過眼里蓄滿了淚。
孫小嬋卻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咯咯咯的笑個不停,好不容易停了笑,只聽她道:“溫三姑娘,不是我在嫉妒你,只是這紀公子與你,是絕無可能。”
孫小嬋看著少女姣好的面容,繼續說道:“你這名聲,入不了蘇夫人的眼,勸你啊,還是早點放棄這個念頭罷。”
又是嘆了一口氣,孫小嬋故作惋惜的看著溫時嬌,假意蹙著眉,“這樣一想,溫三姑娘,實在是可憐得緊呀。”
溫時嬌嗤笑一聲,看著孫小嬋,眉目突然凌厲,“孫姑娘不必替我惋惜,我倒是覺得孫姑娘有些可憐,我聽聞孫姑娘的父親又是納了第十六位姨娘,那八姨娘還誕下一位雙生子,姨娘的年紀,與孫姑娘不相上下。孫姑娘還是好生理一理你現在的地位,莫屆時孫府沒了你的地位。”
說完,溫時嬌睨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孫小嬋,提步繼續往玉仙橋走去,徒留一眾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覷。
“小姐...”挽青跟在溫時嬌身后,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
溫時嬌沒有開口,繼續朝前走著,到了玉仙橋,才悠悠開口:“挽青去小廚房待幾日罷,磨一磨性子。”
挽青憋著淚,道了一聲是。
“你們去橋頭等我罷,我一人靜靜。”
溫時嬌站在橋上,雙手負在身后,抬眸看著掛在天上的一輪圓月。
晚風徐徐,因著穿得不少,溫時嬌覺無一絲冷意。
看著天上的月亮,溫時嬌腦海里浮現出一位溫柔的婦人,那是她的母親,盛明珠。
盛明珠在溫時嬌七歲那年去世的,別人都在說是病歿,溫時嬌知道,不是的,是有人策劃了一切,讓盛明珠年僅二十有二,就在這高深大院兒里,香消玉損。
溫時嬌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紅,她現在都還記得母親溫柔哄自己入睡的場景。
突然一雙干凈的手,遞來了一張手帕,上面有著淡淡的松香。
溫時嬌一愣,轉頭看了過去,見那人著素色圓領長袍,頭上簡單束著一根絹帶,眉眼溫潤,眸如星辰。
溫時嬌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一句詩: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多謝公子的好意。”溫時嬌后退一步,拿出自己的手帕,輕輕擦了擦眼睛。
那人也并未覺得尷尬,笑了笑,將手帕收回,看著溫時嬌開口道:“晚間風大,姑娘保重。”
溫時嬌也朝他禮貌的笑了笑,“多謝。”
那人頷首,便提步朝前方走去,與溫時嬌擦肩而過。
溫時嬌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癢酥酥的,見他走遠了,才收回目光。
“玉黛、挽青。”溫時嬌覺得有些乏了,想著要回府去。
于是三人便上了馬車,朝溫府駛去。
回了靜姝苑,溫時嬌用了些許糕點,又是細細梳洗了一番,便屏退丫鬟,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沉思。
總覺得鼻尖還縈繞著那股淡淡好聞的松香,溫時嬌揉了揉眉心,腦海里又是浮現出了那人溫潤的眉眼。
他是哪里人?聽口音,好似不是幽州人士。
溫時嬌嘆了口氣,不再去想他了。
轉念又是想起了溫數秋,心里突然就有一股苦澀蔓延開來。
溫時嬌七歲到現在,都抗拒著溫數秋,甚至是溫家所有人。
盛明珠去世的手筆,定是有劉氏參與,說不定顧氏也參與其中。
至于溫數秋,溫時嬌心情復雜。
這些年,溫數秋對自己幾乎是有求必應。
執掌中饋的是顧氏,溫家還未分家,二房本應該也是顧氏在管,但溫數秋力排眾議,將二房的中饋交給了盛明珠身邊的一位嬤嬤。
那嬤嬤十分忠心,將二房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不過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房契地契,還有盛明珠的嫁妝等,都是在溫數秋手上。
嬤嬤只負責二房丫鬟小廝的月例,各院兒里的供給,及各種采買等小事。
這讓顧氏氣得不行,認為溫數秋寧愿相信一個下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當然溫數秋這番舉動,忤逆了劉氏,給劉氏也是氣得拿起拐杖打了他幾下。
溫數秋還是一人抗了下來。
隨著年紀漸長,溫時嬌性子越發跋扈,行事也越發乖張,就像一匹烈馬,沒有人能拉得住韁繩。
溫數秋從不來不干涉她做了什么事,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替她收拾爛攤子。
劉氏越來越看不上溫時嬌,大房對二房也頗有微詞,但是無法,誰讓溫數秋是節度使,一家人都要靠他吃飯,沒人敢得罪他。
溫時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眉間皆是疲憊神色,揚聲喊了一句:“如絳。”
如絳掀開簾子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小姐可是要就寢了?”
溫時嬌嗯了一聲,作勢要起身來。
如絳連忙上前去將她攙住,扶著她往床邊走去。
待她躺好后,如絳又將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見她閉上了眼,便將床幔放了下來,吹滅屋中的蠟燭,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