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恩俊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疙瘩,干巴巴地道:“在下不敢命令夫人做事,只是覺得,不管是古今禮法還是從大局考慮,夫人都不該留在這里!”
沈卿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地,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裴侍郎覺得我在這里,你就沒法做事的話,我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裴恩俊眉頭猛地抽了抽。
什么叫她在這里,他就沒法做事?這是他做事能力的問題嗎?!
這女人旁的不說,這張嘴倒是伶牙俐齒,只是一個女人伶牙俐齒有什么用?只是會用在無謂的爭吵上,讓身邊的人不喜罷了!
沈卿看到了裴恩俊臉上的不悅,臉上的笑容卻更為燦爛了,不緊不慢地道:“只是裴侍郎方才的話,我不贊成。
誰說女子就只能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女子也是人,不是為了家庭或男子而存在的,女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即便她們想做的便是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的事,那也應是基于她們的想法,而不是如裴侍郎說的,她們就該這么做。
而且,誰說國家敗落甚至滅亡都是褒姒妲己的錯?真正禍國殃民的,難道不是管不住自己欲望的掌權者?褒姒妲己手上一點權力都沒有,到頭來,反倒過錯都到了她們頭上了?豈不可笑!
若裴侍郎當初沒有高中科舉,難道也要責怪身邊的女子影響到你了嗎?
按我的想法,女子完全可以自己決定自己該做什么,她們想生兒育女便生兒育女,想像男子那般建功立業,為國家做貢獻,又有何不可?”
裴恩俊一臉震驚愕然地瞪大眼睛。
這俞相夫人說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拿他舉些奇奇怪怪的例子便算了,什么叫女子想建功立業,又有何不可?簡直荒謬!荒謬!
他忍不住咬牙厲聲道:“夫人這話著實可笑!女子見識淺薄,哪有那樣的能力!把家國大事交到女子手上,夫人是想我們大齊亡國不成!”
一直隱忍著的俞九清眉頭猛地一皺。
這話過分了。
然而,還不待他說什么,沈卿清脆堅定中帶了一絲嘲諷的嗓音便響起,“瞧裴侍郎這話說的,女子見識淺薄,難道不是因為她們被束縛了?被她們的男性長輩或夫君,甚至是她們親生的兒子?
難道她們能像男子一般讀書寫字,能像男子一般周游天下?
若是她們也能,她們的見識怎么可能淺薄?
反之,若讓男子也像女子一般,一輩子只能被困于后院的一畝三分地中,那見識只怕也會如你所鄙視的女子一般淺薄!”
女子也能讀書寫字,周游天下?
荒謬,當真荒謬!這些事情,別說完全不合禮法,簡直是……簡直是聞所未聞,挑戰這世間所有人的底線!
他們俞相的夫人,怎么竟是個這般離經叛道,自以為是的女人!
她還不如就這樣失蹤著,永遠別回來!
裴恩俊因為過于震怒,忍不住有些微微喘氣道:“你這都是歪理!女子的淺薄是天生的,不管如何,都改不了她們骨子里的膚淺和愚昧……”
“是嗎?”
沈卿忍不住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道:“裴侍郎若不然試試把自己困在后宅一輩子,看看女子的淺薄是不是天生的?”
裴恩俊猛地被一噎,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沈卿緊接著,眼神微沉地看著他,道:“裴侍郎對女子的成見似乎有些深啊,可是裴侍郎先前經歷過什么?”
裴恩俊身子一僵,眼前,瞬間閃過一幕又一幕的畫面。
歇斯底里地沖著她的夫君和孩子大吼大叫的母親,全家人絕望痛苦的表情,父親日漸變得麻木滄桑的臉……
他有些無法忍耐地低吼一聲,“不管發生了什么,都與夫人無關罷!”
沈卿看著他,忽地,涼涼地一笑道:“裴侍郎身上發生了什么,確實與我無關,但裴侍郎對女子那些堪稱無禮的成見,就與我有關了。
要不然,我與裴侍郎打個賭,就賭,若是給女子讀書寫字、周游天下的機會,女子的見識不會比男子差,能力也不會比男子弱,輸的人,就要在大齊京城最繁華的鳳舞街和雀行街上,當眾向對方賠禮道歉,如何?”
原本因為氣上心頭腦子有些熱的裴恩俊一愣,霎時清醒了。
在京城最繁華的兩條街上當眾給對方道歉,相當于昭告整個京城了!
沈卿見他沉默,嘴角微微一扯,道:“怎么,裴侍郎不敢?”
裴恩俊咬了咬牙,卻似乎更為惱怒了,“在下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夫人可有想過,你這樣做的話,你要置俞相于何地?!夫人說到底是俞相的夫人,世人只會把夫人的所作所為和俞相聯系在一起,到時候夫人當眾道歉,丟人的可不只是夫人,還有俞相……”
這裴侍郎對俞九清倒是忠心,這時候了還在擔心俞九清的面子問題。
沈卿忍不住好笑地揚揚唇,臉色微冷道:“這一點裴侍郎就放寬心罷,因為最后會道歉的人,是你,不是我。”
女子眼神冷靜清明,態度淡然,就仿佛她是真的篤定,自己不會輸一般。
她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裴恩俊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了俞相一眼,卻見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完全沒有要制止這個女人的意思。
心里忍不住就生起了一股沖動和怒火,點頭道:“好,既然夫人非要與在下賭,這個賭,在下奉陪便是!夫人給個打賭的期限罷!”
如果這件事能敲醒俞相,讓俞相知道若繼續這般放縱這個女人會是什么后果,也算值了!
沈卿淡淡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道:“打賭期限是三個月,如何?”
“好,一言為定!”
沈卿說完,也懶得繼續留在這里和這裴侍郎大眼瞪小眼了,道:“裴侍郎果然爽快!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裴侍郎和俞相說事了。
我做了些小蛋糕,裴侍郎若是賞臉,可以試試,畢竟,我可擔心裴侍郎若是餓過頭了,到時候賠禮道歉沒有力氣呢。”
裴恩俊:“!!!”
這女人,盲目自大便算了,這嘴竟還這般毒!
俞相到底是如何忍受她的!
裴恩俊狠狠深呼吸了幾口氣,見那女人真的出去了,才終于平復了內心的情緒,轉向俞相剛想繼續說正事,卻瞬間被俞相那比夏日雷雨前滿是烏云的天空還要黑沉的臉色嚇了一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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