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聽得有些怔然。
做下這些事情的,真的是她的兒子?
時隔十年回來,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軟軟萌萌的小寶貝突然長成了一個聰慧清秀的小少年,這會兒,這個聰慧清秀的小少年竟又仿佛一夜長大,變成了一個足以擔當起家國責任的小男子漢了。
她后知后覺地發現,她的孩子成長得太快了,她自以為他的每一步成長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卻沒發現,他在她沒看到的時候,已是飛速長成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也是,是她關心則亂了。
江成熠不是胡來的人,他會同意子涵前往錫州,自是因為他覺得,如今的子涵有這個能力。
她本該自豪而高興的,心里卻莫名地涌出了一股寂寞。
俞子涵見自家母親一直不說話,以為她還在生氣,不禁巴巴地看著她,沈卿回了回神,壓下心底不合時宜的想法,露齒一笑道:“你做得很好。”
俞子涵臉上頓時綻放出再明顯不過的光芒,卻仿佛不知道怎么表達心底的喜悅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柳昭興奮的聲音,“小沈大人,大涼軍隊開始撤兵了!”
因為太興奮,他一時沒發現俞子涵的存在,興匆匆地跑到沈卿面前道:“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們的人就觀察到大涼軍隊似乎在撤兵,方才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證實了這個消息!”
沈卿沒有多意外,俞子涵出現在這里,說明陳州的援軍很快就要到了。
牧仁定是有派人留意著陳州那邊的動向,知道陳州的援軍快到了,他也受了重傷,不撤兵只是等著被人全軍覆沒。
他這回來錫州,可以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沈卿卻眸光微寒,淡淡一笑道:“他以為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柳將軍,立刻派人前往大涼這回撤兵會途徑的州,想辦法讓各州守軍知曉,云王如今受了重傷。”
大齊百姓本就恨透了大涼。
如今,大齊各州的守軍雖然基本都被調往前線了,但各州還是會留下一定數量的守軍自保的。
這些留下來的守軍雖然沒有能力和大涼軍隊正面起沖突,但在云王重傷,大涼軍隊內部一團混亂的時候,他們也完全可以暗地里給他們下一些絆子。
別管這些絆子能給大涼軍隊帶來多少損傷,能讓他們不好過,沈卿心里就舒坦。
被牧仁那廝折騰了大半個月的仇,她可記著呢。
柳昭一愣,立刻明白了沈卿的用意,點頭道:“末將這就遣人去辦!”
跟在柳昭身旁的宋行之看著沈卿嘴角邊那抹寒涼的笑意,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雖然云王是很可恨,但在他看來,那廝不過是戀愛腦上頭,對一個不屬于自己的人起了執念,最后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過于悲催了。
難怪都說,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女人,更不能得罪沈前輩啊!
俞子涵聽到云王的名字,鳳眸一沉。
自從知道母親很可能在錫州后,他就隱隱猜到了母親為何會在那里。
那回那個小皇帝的生辰宴上,那個滿身戾氣的男人看著母親那充滿侵略性的眼神,他可記得清清楚楚!
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憤怒,咬牙道:“我就該再早些來到錫州,在那廝逃走之前狠狠揍他一頓!”
柳昭和宋行之一怔,這才發現了俞子涵的存在。
因為知曉陳州那邊這幾天很可能會來人,柳昭把在各個城門把守的人都換成了自己人,只要是陳州那邊來的人,便直接讓他們進來。
俞子涵進來后沒多久,便見到了沈卿,因此柳昭還不知道陳州那邊來了人。
沈卿看了看一臉氣憤的小少年,竟有一種被自己兒子撞見了自己的爛桃花的不自在感,輕咳一聲佯裝沒好氣地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從陳州到錫州便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至少四天,你便是抽死更多的馬,也不可能更快了。”
他是在柳昭第一次派人去陳州送信的第九天上午到達錫州的。
送信的人至少要用四天時間把消息送到陳州,就算俞子涵是在收到消息當天開始出發的,也不過是用了四天多一點的時間。
按他的說法,他中途還抽空打了一回土匪。
只有一直不眠不休、快馬加鞭,才有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到達錫州!
沈卿再次細細打量了俞子涵一番,見他眼底果然有著濃重的烏青,眉眼間也分明滿是疲憊,不禁又惱了。
乍然重逢的喜悅讓她一時沒法思考太多,心疼的感覺這時候才鋪天蓋地地涌上來,她強行壓了壓,撫了撫自己兒子的臉沉聲道:“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趕路的時候你一直沒有合過眼?你可知道你現在還是長身體的時候,這么亂來以后是長不高的!”
俞子涵頓時有些心虛地把眼睛別到了一邊去。
沈卿氣極,嗓音卻是越發沉了,喚了跟隨她的其中一個兵士道:“大虎,麻煩你帶我兒子到我下榻的院子里,讓他好好休息……”
“兒兒兒……兒子?!”
雖然從沈前輩和那小少年那般日常的對話中,宋行之已是多少猜到了他們的關系不一般,但親耳聽到沈卿說出來還是震驚得不會說話了,“沈前……沈姑娘!你竟然有一個那么大的兒子!不是親生的吧?!”
他記得,沈前輩今年也就二十歲多一點啊!然而那個小少年顯然已是十二三歲了罷!
俞子涵一聽,臉色陡然一沉,一只手已是按上了腰間的佩劍,冷聲道:“你又是誰?!我不是母親親生的,難道你是?”
宋行之:“……”
這小少年也太會懟人了,重點是他明顯感覺到了他眼中的威脅之意,仿佛他再亂說話,他就要直接抽劍砍他一般。
一旁的柳昭卻是身子一顫,忽然退后一步,朝俞子涵行了個禮,道:“末將不知道小郎君親自來了,有失遠迎,請小郎君見諒。”
俞子涵卻看也沒看他,依然冷冷地瞪著宋行之。
有了先前幾次的經歷,他現在覺得在母親身邊出現的奇奇怪怪的男人,定然都不是好人!
宋行之發現自己竟然被一個半大的少年看得有些發憷,不禁悄悄往沈卿身后挪了兩步。
俞子涵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情急之下差點就要抽出腰間佩劍。
沈卿無奈又好笑,親自按住了俞子涵的手,把他牽住了,看了柳昭和宋行之一眼道:“罷了,我親自送這孩子回去休息,你們有什么事情的話就去院子里找我。”
說完,轉向還黑著一張臉的俞子涵,沒好氣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不過一個月沒見,脾氣怎么變得這么暴躁了?宋郎君是母親的朋友,他方才那句話也不是有意的。
你啊,就是沒休息夠才這么一驚一乍的,走罷,母親帶你回家。”
回家。
俞子涵心頭微跳。
明明這里不是他的家,他甚至是第一次來到錫州,然而看著面前女子溫暖柔和的笑顏,他莫名地鼻子一酸。
有母親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他這會兒,才終于有種回到家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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