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會先行過來的,都是軍中的將領。
俞子涵也顧不上其他事情了,跟隨自家母親快速出了城門。
果然,沒過一會兒,他們就見到遠處的平原上,有一支十幾人的隊伍踏著夜色,騎著駿馬快速朝他們這邊奔來。
不到一刻鐘時間,便停在了他們面前。
然而,領頭的人里分明沒有那個沈卿心心念念的身影,只有許久沒見的陳立。
沈卿微微一愣,眉頭已是下意識地皺起。
俞子涵沉不住氣,往前一步道:“陳立,我父親呢?”
陳立翻身下馬,看著面前的夫人和小郎君,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沈卿忽地只覺得一股不安席卷而來,她身體微微一晃,竟就這般在眾目睽睽之下,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識前,沈卿只聽到周圍一陣嘈雜的聲音——
“夫人!”
“母親!”
沈卿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她只記得在夢里,她的情緒十分壓抑痛苦,最后,她猛然睜開眼睛,卻已是忘了她夢到了什么。
她的動靜顯然驚動到了身旁的人,一個熟悉寬闊的身影立刻朝她靠了過來,本質偏冷此時卻帶著幾分緊張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青青。”
這個身影和嗓音都太過熟悉,沈卿一時以為自己還在夢中,轉頭一臉怔然地看著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的男人,竟是好一會兒都不敢說話,唯恐這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青青,你還好嗎?身體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見到她難得有些呆的表情,仿佛水墨畫一般的眉毛緊緊皺起,形狀完美的薄唇緊抿,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沉聲道。
卻見他穿著一身墨色窄袖勁裝,頭上的發髻雖然整齊依舊,但眉間的疲勞以及身上傳來的塵土氣息,無不在告訴沈卿,他剛剛從外頭趕回來的事實。
交握的雙手間體溫交融,是再真實不過的讓人無法錯認的溫度,沈卿很快察覺到了面前的一切不是夢。
是真的俞九清,俞九清來了。
她自認平時不是什么脆弱的人,此時此刻,心底卻倏然涌上一股濃烈得讓她有些無法承受的情緒,讓她忍不住猛地撲進了男人的懷里,緊緊把他抱住。
說實話,他身上的氣息不算好聞,連續趕了這么多天路,便是如今已是天氣微涼的秋天,也很難保持身上清爽整潔。
沈卿卻有些走火入魔地覺得,便連這不算特別好聞的氣息,也讓她無比眷戀。
她靠在他胸膛前深深吸了一口氣,無意識地發出了一聲喟嘆。
男人卻似乎被她這瞬息變換的態度弄得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身體僵了一會兒,才抬起手緊緊把她抱住,埋首在她頸間啞聲道:“青青,你真的要把我嚇壞了。”
其實,他覺得這一個月來,自己已經壞了。
便連他偶爾也覺得自己十分陌生。
直到真真切切地見到她那一刻,他才感覺,快要被深埋心底的那個俞九清,重新有了活過來的力氣。
沈卿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四周萬籟俱靜,瞧外頭的天色,如今顯然是深夜。
而房間里除了她和俞九清,再沒有旁人。
沈卿不知道她暈睡了多久,俞九清又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此時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問,只想緊緊抱著他,切身地感受他身上的溫度和手臂的力度。
俞九清似乎也是這么想的,說完那句話后便再沒有出聲,只維持著把頭埋在她脖頸間的動作,好一會兒都一動不動。
最后,還是沈卿先打破了這盈滿了久別重逢的溫馨和驚喜的寂靜,稍稍推開他有些焦急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皺眉道:“你怎么沒有和陳立他們一起來錫州?在陳立他們到錫州的時候,你去哪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險?”
俞九清眉眼間快速地掠過一抹陰翳,雖然轉瞬即逝,卻還是被沈卿捕捉到了。
因此,她在男人一臉淡然地說“沒什么”企圖蒙混過關的時候,不依不饒地瞪了他一眼,帶了幾分委屈道:“你明知道你騙不過我,都這時候了,你還有什么好瞞著我的……”
俞九清又抿了抿唇,臉色變得越發陰沉,一雙鳳眸中竟似乎透出了一絲銳利的殺氣,好一會兒,才冷笑一聲道:“我帶人去追大涼的軍隊了。”
沈卿的心微微一跳,但對他這個做法卻一點也不意外。
俞九清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人,在她的事情上,更是睚眥必較。
當初瑞王不是故意把她擄走的,他一氣之下也能把他砍了。
如今牧仁那廝顯然對她起了不該起的心思,還害他們離別了近一個月,差點就再也無法見面,依俞九清的性子,他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卿看著面前一臉陰厲的男人,沒說他這樣做對不對,只柔聲道:“然后呢?”
“他們撤兵的路上會經過蘭江,我在他們經過的時候,叫人打開了蘭江上游的水壩。”
俞九清嗓音冷沉,不帶一絲感情地道:“只可惜事情做得太倉促,沒計算好他們撤兵的時間,在蘭江發起暴洪的時候,那廝已是經過了蘭江,最后,只淹了他底下的將士。”
說著,他冷冷一笑,“不過這樣也好,他被水淹死,不如我親自取他性命來得解恨,這是上天在替我做選擇。”
沈卿不自覺地雙手緊握。
雖然早有預料,但此時見到面前這個更為狠厲偏執、仿佛喪失了一切慈悲之心的俞九清,沈卿的心還是微微糾緊。
她頓了頓,繼續柔聲道:“那下游的百姓呢?你開閘放水,水勢定然也會影響到下游居住的百姓。”
說完,她看著面前男人的雙眸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緊張,和隱隱的期盼。
她知道俞九清處于一個很危險的邊緣,她也定會努力把他拉回來。
但她私心里還是希望,他依然懷著幾分以往的慈悲之心。
俞九清靜靜地和沈卿對視,語氣淡然道:“那里與大涼軍隊先前行軍的路線十分接近,附近的百姓能跑的早就跑了,剩下沒有離開的,我也提前遣人去告知了他們,讓他們找地方避難。”
頓了頓,他語氣忽地低了下來,“但最終是不是所有人都去避難了,我也無法保證。”
沈卿看著面前男人有些莫測的臉色,眨了眨眼,突然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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