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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秋后算賬
他們回去的時候，韓白蘞已經把常永興從房間里帶出來。一個躺在竹子做的躺椅里，一個坐在小馬扎上，正在聊天。
在韓白蘞面前，常永興還算好，但是看到沈佳音，他就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想把自己藏起來。
他聽到小船兒的話了，知道沈佳音是從大城市來的有錢人，專門資助那些家庭困難的孩子上學的。
“我聽春燕說，你今年36歲，我24，要不我就叫你常大哥吧。”
常永興一聽，頓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不，你叫我老常就好，他們都這么叫我。”
“行，那我就叫你老常。”
不過是個稱呼，他覺得喊老常更自在，那就依他。
“你們家的情況，我昨天都聽春燕說了。昨晚發生的事情，我也知道了。說實話，我挺能理解你的。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本應該是家里的頂梁柱，結果不僅幫不上忙，還要拖累孩子，換誰都覺得難受。”
沈佳音站在常永興的立場去想問題，完全能理解他自殺的舉動。
正是因為這份理解，常永興一下子破防了。這個本該頂天立地的漢子，頓時就憋不住眼淚，無助得像個失了依靠的孩子。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只要有我這個拖累，燕兒她就永遠沒有好日子過。”
哪怕是將來長大了，找對象都會受影響。誰愿意娶個老婆回家，還得照顧老丈人，而且還是癱瘓在床的老丈人？
“你這樣想沒有錯，但也不算對。”
常永興被她繞糊涂了，不解地看著她。
“我承認，你是拖累了常春燕。因為你，她必須被困在這里，想去外地求學打工都不行。但是，換個角度看，你也是她好好活下去的動力。有句近些年很流行的話，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什么？”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不在，人生只剩歸途。”
常永興一臉茫然。他沒多什么書，這些話，他理解起來有困難。
“意思就是說，父母還活著，一個人就有根。他無論去到哪里，無論經歷多少困難，只要想到還有人在家里等著他，他就有勇氣。他要是實在累了，還能有個歇腳的地方。”
“如果父母都不在了，他就是孤零零一個人。如果遇著了人生的另一半，能夠組建另一個幸福的家庭還好。如果不能，他就像池塘里的浮萍一樣，永遠都飄著。哪怕他將來功成名就，別人可以衣錦還鄉，他卻再也回不去了。”
“同樣的，你對常春燕的拖累會隨著她年齡增加，能力變強，慢慢地變得不值一提。可如果你昨天真的把農藥喝了，就此走了，常春燕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這份自責也會成為她永遠的心魔，讓她一輩子都很難幸福。將來她就是再成功，在她自己心里，她還是個失敗者。所以，你是她的拖累，但更是她努力的理由，也是她幸福的根源。”
常永興愣愣地看著她，突然將臉埋在自己的掌心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人沒有幾個不怕死的，要是能好好活著，誰會想死？
可是如果自己活著只能拖累孩子，他又怎么忍心一直看著孩子吃苦受罪？
常春燕也是眼淚汪汪。她沒想到沈佳音這么懂她，這些話全都說到她心里去里，就好像看著她的心照著念的一樣！
昨晚她一整夜沒睡，想到爸爸自殺就很難過很害怕，又特別慶幸自己及時回來了，不然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這樣，常春燕下個學期重返校園，同時去診所學習中醫知識。而你，只是下半身不能動，手是很靈活的。我想辦法幫你找一個活計，躺在床上就能干那種，你看怎么樣？”
“真的嗎？真的有那樣的活嗎？”常永興顧不得難過了，連忙擦去眼淚，一雙眼睛滿含希冀地望著沈佳音。
“當然有。要不你跟我說說，你都會些什么？尤其是手工編織類的。”
其實沈佳音已經有個想法了。
她到這里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里家家戶戶門前屋后都是竹子，后山更是一大片茂密的竹林。
在落后時代，竹子可是個好東西。到了今天，它一樣能發揮價值。
“我會竹編，比如菜籃子、簸箕之類的，我都會。我從小就愛弄這些，小時候還因為這個沒少被他們笑話，說我像個女孩子。”
常春燕也跟著猛點頭。“我爸爸做竹編真的很厲害。在別人家里，這些東西都是買的，或者是奶奶媽媽做的。但我家里的，全都是我爸爸做的。”
說著，常春燕跑進屋里，拿了一個籃筐出來。
“看，這就是我爸爸做的。他會的可多了！而且，后山的那片竹林都是我們家的。”
那個籃筐已經有些年頭了，但除了顏色老舊一點，看起來依舊精美。
“那你就做竹編吧。現在城里人可稀罕這些手工的東西了，覺得它們既好用又環保，還很有特色。這樣，我回去做個市場調查，看看做哪些產品比較受歡迎。然后你先干著，我來找市場。如果市場沒問題，咱們就把它做大做強，爭取能發展成你們東安鎮的特色產業。”
“這個也能做大做強？”
沈佳音忍不住笑了。“為什么不能？只要你覺得它能，它就能。”
“好，我做。”常永興重重一點頭，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只要他不是個廢人，還能靠自己的雙手賺錢，那活著就有奔頭！
“那咱們加一下手機號碼，再加個微信，方便聯系。”
常永興倒是有一個智能手機，是鄰居淘汰下來的。雖然有些老舊了，但不影響使用。
見事情談妥了，加上還要趕回錦城，沈佳音就沒有多呆。臨走前，她交代常春燕：“遇到困難就給我打電話，不管是經濟上的，還是別的方面，都可以。如果我沒有接電話，又比較急，就去找黃醫生。”
“嗯嗯嗯。”常春燕猛點頭。她現在對沈佳音滿心的信服，也打定主意跟著沈佳音走。
這么多年來，沈佳音是第一個懂她的人，也是第一個懂她爸爸，并且讓爸爸重拾生活信心的人。
之前有很多人來勸過爸爸，但都沒什么用，爸爸還是那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只有沈佳音讓爸爸知道了他對自己的重要性，也讓爸爸相信，他不是個廢人，他還有價值！
車子走在回城鎮的路上，韓白蘞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沈佳音這個小姑娘，真是太了不得了。小小年紀，竟然就已經摸透了人性......
“這個竹編......”
沈佳音知道他想說什么，于是道：“我并不是安慰老常，而是真覺得這個東西有市場，我也一定會去做。”
“你這個小姑娘，真是勇氣可嘉。”好像什么事情到了她這里，都不是難事。雖然不知道最后做成啥樣，但至少她敢想敢做，這比什么都強。
真正厲害的人，從來就不是個人的能力多么超群卓越，而在于她能影響多少人，讓他們為同一個目標竭盡全力！
沈佳音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嘛。不試試，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韓白蘞也笑了。確實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回到鎮上，天色已經傍晚了，他們干脆吃過晚飯，然后才出發。
凌晨四點多，車子進入錦城。
沈佳音本想安排韓白蘞住酒店，可他說想去韓怡然租住的地方看看。
韓怡然原本跟人租了個兩室一廳，最近那人搬走了，她正愁去哪里找一個人合租呢。現在韓白蘞來了，倒是不用麻煩了。
沈佳音把他們送過去后，才掉頭往肖家大宅走，到達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
不過時間還早，肖家人都還沒有起來。
沈佳音也累了，回房間洗了個澡就睡下了，也沒驚動他們。
葉姝妍剛起來就聽傭人說沈佳音回來了，頓時臉就皺了起來。
完了完了，沈佳音肯定要跟她秋后算賬了！
沈佳音沒有日夜顛倒的習慣，更不想打亂自己的作息規律，所以也就瞇了兩個小時就起來了。
葉姝妍雖然怕她算賬，但也不是個愛逃避的，所以沒有趁機跑人，而是特別真誠地再三向沈佳音道歉。
沈佳音原本挺生氣的，但過了好幾天了，加上這一次出行順利，她心情好，也不想再計較了。
“這件事晚點再說吧。”
沈佳音帶了不少特產回來，還有一些有特色的小玩具，都是給團團準備的。
童心未泯的葉姝妍見了也愛不釋手，趁著團團上學去了，她先玩了個夠。
正玩得入迷，肩頭突然被拍了兩下。抬頭一看，是沈佳音。
“咱們上樓聊聊？”沈佳音說道。
得，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葉姝妍放下手里的玩具，苦著一張臉跟在沈佳音身后上了樓，進了沈佳音住的房間。在沈佳音開口前，她又一次道了歉。
“算了，原諒你了。”沈佳音本就不是個小氣的人，何況葉姝妍顯然是被蘇若菲給算計了。
果然，防火防盜防閨蜜又一次被證明是真理。
葉姝妍一聽，頓時喜出望外，連忙問：“那什么，除了劇本，你電腦里面還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嗎？”
“沒有。”沈佳音來這里時間本來就短，實在沒什么可存的。
葉姝妍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丟了劇本。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經買了一臺新的電腦賠給你，在我房間里，我會兒就拿過來。你要是還有其他條件都可以說出來，只要我能做到。”
沈佳音晃了晃手指。“先別急。晚上我約了衛導談事情，你跟我一起去吧。”
“為什么？”葉姝妍瞪圓了眼睛，很是不解。“你跟衛導談事情，跟我有什么關系啊？”
“當然跟你有關系。具體的，你跟一起去了就知道了。”沈佳音挑起秀眉，故意道，“怎么，不敢去？怕我把你賣了？”
“怎么可能！”
葉姝妍瞪著她，一副“你開什么國際玩笑”的表情。
“在錦城這塊地兒上，敢賣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不說從軍從政的爸爸和大哥二哥，就是從商的三哥，也沒什么人敢惹好嗎？
沈佳音沒有反駁她，因為這確實就是事實。
葉姝妍跑回房間，將新電腦搬了過來。“吶，賠給你的電腦，最新款。”
沈佳音低聲問：“這臺電腦，不是你自己買的吧？”
葉姝然瞪圓了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她從頭到尾都沒告訴過她，那天蘇若菲也在場啊。
沈佳音笑了笑，依舊壓低了聲音說：“今晚你就知道為什么了。”
葉姝妍被她勾得心癢癢，都快好奇死了。
“好了，沒什么事的話，我要去打一會兒武術了。”
“我沒事了。”
沈佳音就換了衣服，轉身進了健身房。
這些天在東安鎮，她雖然也有鍛煉，但沒能好好耍刀打拳，早就身心一起癢癢了。
葉姝妍也跟了進去。她喜歡看沈佳音打武術，喜歡她帥到沒朋友的樣子。
還喜歡拍了照片和視頻發給她哥，沒事兒就刺激他一下，讓他知道自己錯失了怎樣的明珠。
接連收到幾張葉姝妍發來的圖片，肖霽昀就猜到是沈佳音回來了。
他點開圖片一看，果然是沈佳音在練武，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裝，手持的就是那把據說未開刃的長刀。那刀真的很長，一般人拿在手里都會很不方便，可她舞起來竟然半點也不受影響。
提到這把刀，肖霽昀就想起那天破窗而入的事情。
他當時被沈佳音給氣炸了。現在回過頭去看，應該是他誤會了。嚴格來說，是張姨想多了。
也許從簽下離婚協議書那一刻起，她就不是從前那個沈佳音了。
他讓人重新調查了沈佳音，發現以前并沒有遺漏什么東西。甚至于，他還做了DNA比對，確認這個人，不，是確認這個身體就是沈佳音。
人還是那個人，芯子卻像換了一個，是從落馬受傷開始的。
肖霽昀自認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針對沈佳音的改變，他也無法不唯心一回。
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憑空而生的技能，不管是騎馬還是武術！也沒有一夜生出的見識和氣度，絕對沒有！
“叮”的一聲，葉姝妍又發了一個視頻過來。
肖霽昀點開視頻，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了，但還是會被沈佳音流水行云的動作給驚艷到。而她眼里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殺意，只有上過戰場殺過人才會有。
肖霽昀壓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想知道這個身體里裝著的芯子是因為觸發了什么才會更換一新，現在這個芯子到底是誰，來自哪里......
他不是科學工作者，他沒興趣將它當成一項難題去攻克，他只是對這個人有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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