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秋月和春娟自然是跟著一起走的。

可是少爺還在原地憨著呢，總不能真就這么分道揚鑣了吧？

喜寶和另一個年齡稍長一點兒的小廝德順，看了看雷獸，頓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平時吧，少爺和姑娘也會吵架的。他們以前才來的時候，不知道內情，以為賀夫人定會毫無原則的偏幫著自己的兒子。

可是，事實證明，每每倆人意見發生了分歧，賀夫人以及兩位姨娘，都是毫不遲疑的幫著姑娘狠狠教訓少爺的不是。

所以，這時候，兩個小廝看著少爺獨自一個人在哪兒賭氣，不去找姑娘，便也沒有出聲勸解。

反正，到最后，都是少爺的不是，自己瞎參合，費那么多口水，也是沒有用滴！№Ⅰ№Ⅰ

就這樣，堯光帶著兩名丫頭和另外兩名家丁一路朝前走了兩個攤販，硬是沒有回頭去看那個壞人興致的傻子。

“哇！”

突然，前方響起了一陣驚呼聲。

堯光勉強提起了興致，往那邊走去。

嗯，好多人啊！

而且都是些年齡在十多歲的少男少女。

堯光踮著腳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卻不想被那人墻擋得嚴嚴實實，半點兒光景看不到。

“哇，他運氣真好！”

接著，又是一陣驚呼和羨慕的話語。

很快，幾個家丁護擁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走了出來。

堯光眼尖，看他手里拿著一個用小木棍支起半透明的，模樣極為傳神的老鷹畫。№Ⅰ№Ⅰ

“姑娘，快！”秋月沒關注那幅畫，卻及時擠開了旁邊的人，拉著堯光就鉆進了那個即將閉合的人墻缺口。

哦，原來是一個糖畫攤子。

那是一名年紀五十多歲的老者，洗得發白的灰布棉衣上，大大小小有著不同顏色的補丁。老者個頭不高，身形瘦削，花白的頭發被極為妥帖的綰成了發髻，用一根黑色的布條纏著。

溝壑縱深的臉上，五官極為普通，但卻透露出看盡世間百態的淡然神色，圍觀的看客們嘻嘻喳喳說個不停，他卻渾然忘我，用他那滿是凍瘡的手，握著一個寸長的糖壺，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滴糖成畫。

他的手很穩，給堯光的感覺，他其實并不是身處鬧市，兜售糖畫的小販，而是怡然自得的融入山林，握筆作畫，勾出一番俯仰天地的空靈之心。№Ⅰ№Ⅰ

“哇，好漂亮！”

很快，又是一陣驚呼。

堯光回神，垂目一看，那潔白的大理石桌面上，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這個，我要了！”突然，身旁一個十一二歲，身穿錦緞棉襖，面容乖巧的小姑娘伸手一指，宣布了這只蝴蝶的歸屬。

說著，她身旁的丫鬟便掏出十個銅板扔到了桌面上。

那老者卻并不收錢，而是用一把小鐵鏟將已經凝固成型的蝴蝶翹了起來，向頭頂一個轉著圈兒的草垛子安插上去。

“這位姑娘，我這糖畫四個銅板轉個圈兒，憑運氣得！您看……”

說著，他便指了指一旁一個畫著許多圖案的轉盤，“姑娘試試手氣，中間的指針指到哪個，就得哪個！”№Ⅰ№Ⅰ

“哦？”堯光也來了興趣，看到最大的是一只展翅欲飛的雄鷹，便對著老人說道：“可有次數限制？”

“呵呵，姑娘，四個銅板轉一次。”老者說得意思大家都聽懂了。

“不行！是我先來的！”剛才說話的姑娘以為堯光要插隊，趕緊出聲制止，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一瞪，直接問老人：“可是我先？”

老人兩手揣進袖籠里，點頭道：“自然。”

堯光也沒辯解，只朝那位姑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姑娘也不耽擱，伸手先蓋住了指針，對老人道：“我給了你十個銅板，來兩次！”

老人卻搖了搖頭，笑瞇瞇地還給她兩個銅板，“姑娘拿好，兩次八個銅板，不多不少，剛剛好！”№Ⅰ№Ⅰ

那姑娘簡單嗯了一聲，便張開手，用食指輕輕對著那個用木片做的小指針一推。

指針便以極快的速度轉了起來。

“啊，是一只青蛙？”

圍觀的人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那姑娘不高興了，“哼，好丑，我不要。”

“姑娘還有一次機會呢。”老人笑瞇瞇的將草垛子上的青蛙取了下來，交給一旁的丫鬟。

那姑娘果真又轉了一下。

很快，指針的速度慢了下來，漸漸的，朝著那只畫得五彩繽紛的蝴蝶劃去。

“哎呀，好可惜，是一條蛇！”

指針沒有聽到姑娘的呼聲，偏移了角度，穩穩地停在了一條青色小蛇的位置上。№Ⅰ№Ⅰ

“嗯，怎么回事，再來！”

那姑娘還不服氣，又準備讓丫鬟掏銀子。

不過，有人卻不愿意了。

“該……該我們了！”

堯光轉頭一看，竟不知何時，雷獸拉著臉出聲說道。

倆人剛才不歡而散，這時候，堯光氣也消了大半，便問老者：“可是該輪著我們了？”

老者點點頭，道了聲：“自然。”

于是，秋月掏出了一大把銅板，準備往桌面上放。

“哎哎，不行啊，我才轉了兩次，你難道想一直霸著不放嗎？”剛才那位姑娘一看秋月這架勢，果然很不高興，嘟著嘴，又對著老者嚷道。

“老板，你說，有沒有這個道理？”

“是啊是啊，我們也想試試手氣呢！”一旁的圍觀的人群也冒出幾個聲音。

“抱歉，我沒有要霸占著不放的意思。”堯光沒想到秋月的自作主張居然引起了眾人不滿，趕緊將秋月的手拉了回來。

老者也適時開了口：“大過節的，都圖個高興，這樣，每位客官最多有兩次機會，若再想嘗試，可在后面排隊。”

“嗯，老板這提議不錯，就照這個來。”堯光點頭應道，從秋月手里數了八個銅板，交到了老者的手上。

“各位客觀放心，小老兒這里糖汁還多著呢，保管大家都有收獲！”老者將剛才那個糖壺舉了起來，給大家展示。

“哎，那要轉到自己想要的，就沒那么容易啦！”№Ⅰ№Ⅰ

“是啊是啊。”

“我就不信今天轉不到！”

眾人得到了安撫，不由開始討論起轉動指針的技巧來。

堯光有點兒緊張，她喜歡剛才那個漂亮的蝴蝶，看了看草垛子上另外一只更大的雄鷹，也生出幾分喜愛。

她一時不知道該選哪個，正猶豫著，不料旁邊排隊的人群又開始催促起來。

沒辦法，她只好走過去，將手放在指針上方比劃了一下，然后輕輕一撥，那靈活的指針便快速的旋轉了起來。

堯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指針，看著它從快到慢，已至最終緩緩的停了下來。

“呀，是一只杜鵑花！”

“不過，還是沒有那只蝴蝶好看！”№Ⅰ№Ⅰ

“是啊，但看個頭，那雄鷹是最大的，我要轉到那只雄鷹，就好了！”

旁邊響起了議論聲。

杜鵑花也畫得很逼真，層層疊疊，惟妙惟肖。

“姑娘，這花兒好漂亮。”春娟接過了老者遞過來的糖畫，真心贊嘆道。

堯光卻有些挫敗，她的目標是蝴蝶，或者雄鷹，雖然杜鵑花也漂亮，卻不是她想要的。

還有一次機會，這次，堯光更加小心了，她深吸一口氣，右手抬了起來，想想不對，又換成左手。

很快，指針再次轉動起來。

堯光心跳沒來由地開始加速，她摒住呼吸，微微俯下身子，目光隨著指針一起轉動起來。

“啊，哎呀，差一點兒！”

“呼！”

指針最終停在了雄鷹旁邊，一只可愛的小狗身上。

“哎，該我啦該我啦！”

堯光被人推開了，又有人開始轉起了指針。

“姑娘？”春娟的手上，一左一右，分別拿著一只杜鵑花和一只小狗。

“你拿著吧！”堯光有些不甘心，踮著腳，看旁人如何轉動。

“姑娘，要不，我們再試一試？”秋月看出了堯光的心思，在旁邊建議道。

“嗯？那……再試一試吧。”堯光已經被挑起了興趣，擺出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于是，老者的糖畫攤子就被好幾個和堯光有同樣心思的少男少女霸占了。№Ⅰ№Ⅰ

許是有了老者先前訂好了的規矩，這一次，很快便又輪到堯光上陣了。

她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后改變策略，不再使勁發力，而是輕輕一推。

嗯，很好，指針還沒轉夠一圈兒呢，就停了下來。

“啊，是條小蛇！”

“哈哈哈哈！”

旁邊有個幸運的少年轉到了雄鷹，這時候沒走，反而看著堯光轉。

看她居然只轉到一條瘦小的青蛇，便發出哈哈大笑。

堯光沒好氣的瞪了那人一眼，轉頭又準備進行第二次操作。

“我……我來！”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堯光轉身看去，確實雷獸繃著臉走了過來。

堯光這時候早沒生氣了，便對老者說道：“我們是一起的，最后一次機會，讓他來吧。”

老者自然點頭道好。

雷獸腦袋瓜子本來就不笨，只是被惡意堵住了表現的機會。

這時，他不忙著去動指針，而是附身對著畫著圖案的圓盤認真看了看。

然后才對著指針輕輕一推。

“哇！蝴蝶！”

眾人一陣叫好，只見那指針果然穩穩停在了蝴蝶的正上面。

老人好呵呵的點了點頭，伸手就將那只讓眾多女孩兒垂涎若渴的蝴蝶給取了下來，“這位公子，恭喜您！”№Ⅰ№Ⅰ

雷獸拿過蝴蝶高興極了，然后轉手就送給堯光：“媳婦兒，給！”

“哇！”眾人被雷獸的舉動驚呆了，不由拍起手來叫好。

堯光當然也喜歡這只蝴蝶，見雷獸一臉興沖沖的看著自己，不由小臉一紅，小聲說了聲：“謝謝！”

“呃？”不過，她很快反應了過來，這傻子以前都叫自己琴兒的，怎么突然改口喊自己媳婦兒呢？

嗯，好吧，她確實是賀成章的媳婦兒，但還沒過門啊！

圍觀的人群很快將目光移開，堯光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和雷獸細說。便拉著傻子往前面走去。

“哎，快看，巫神廟的人來了，快，快去領福啦！”

突然，人群中爆出驚呼聲。№Ⅰ№Ⅰ

原本四散各處的人流，便如歸海般，齊齊的朝像前方涌去。

“少爺、姑娘小心！”

秋月和春娟怕行人沖撞了雷獸和堯光，趕緊和喜寶、德順以及另外幾名家丁組成人墻。

然而，這單薄的人在洶涌前行的人潮中根本就是紙片兒般，一戳就破。

不過才走了十多二十步，堯光和雷獸就有了被沖散的可能。

再看向四周，前胸貼后背的，早沒了秋月她們的身影。想要高聲呼喊更不可能了，因為喧囂的人聲早已分辨不出彼此來。

堯光和雷獸之間又擠進來一個成年男子，眼看著手里抓住的胖手就要被扯開，她忍下憋悶，準備彎腰從男人肩下穿過。

“琴......兒“

不想雷獸卻先行一步，突然就擠到了堯光的面前。

兩人再次緊挨著，堯光便稍稍松了些手上的力道。

“煩......煩都煩......死了，有啥......啥好看的！”

雷獸太胖了，被人擠來擠去很是難愛，肥嘟嘟的臉上已掛滿了汗珠。

“要走也不是現在，人群在朝同一個方向涌，逆著走很危險，若跌倒了，會被活活踩死！“堯光個頭小，前后左右都是比自己高大的，腳步不動的話，她甚至直接被后面的人推著前移。

但怎么辦呢，再難受也得忍著。

所幸，不過片刻，她便感到四周的壓力浙小。

“呼......“雷獸長呼一口氣，抬頭望了望，“到......到了。“

堯光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便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處極為寬敞的平壩里。

“少爺！“

“姑娘！“

喜寶、德順和秋月、春娟以及另外幾個家丁很快聚集了過來。

見兩位主子沒受到什么傷害與驚嚇，眾人這才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少爺，姑娘！“

突然，跟在夫人身邊的家丁跑了過來帶話:“夫人和兩位姨娘已經站到最前面去了，小的給少爺和姑娘帶路。“

那家丁話一說完，就躬身等二位抬步。

然而，經過剛才那一遭了，堯光實在不想往人群里鉆了。

不過，如果少爺要進去，她也得跟著。

雷獸呢，他其實根本無所謂。不過，見堯光一臉猶豫的樣子，他直接就對那家丁道:“不......去！就站......站這兒！“

家丁自然點頭應下，一轉身就鉆進人堆去給夫人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