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光得到消息趕到正房時,丁鵬神官已經離開了。
遠遠的,她便聽到雷獸在屋子里鬼哭狼嚎。
不需要凝神靜聽,賀夫人幽咽的哭聲也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堯光有一絲猶豫,不知道現在進去好不好。
可就在這時,一只手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回頭看去,是聞訊趕來的張姨娘和田姨娘。
倆人的神色也不好,卻也知道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根本就沒得通融、周旋的余地。
“琴兒,走吧。”張姨娘牽起了堯光的手,一起往正房里走。
賀夫人抱著傻兒子悶著頭掉眼淚,見姨娘們和堯光來了,也不說話。
堯光本來和雷獸打著冷戰,這兩天連面都沒見過,見他如今哭得眼淚鼻子一大把的,心理澀澀的走了過去。№Ⅰ№Ⅰ
“少爺,別哭,琴兒會在家等著您。”
雷獸抬起袖子往臉上一抹,掙開賀夫人的懷抱,一把將堯光抱住,那委屈的模樣,看著,著實令人心疼。
“琴……兒……”雷獸有千言萬語想要和堯光說,可是,自己結巴,加上旁邊有人,他便是憋紅了臉也沒辦法將原本深情款款的話,毫無保留的袒露出來。
怪就怪那只瘟神!一出現就沒好事兒!
“姐姐,丁鵬神官有沒有說要去多久?”張姨娘問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賀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沉默地搖了搖頭。
田姨娘眉頭緊皺,說出的話足夠讓眾人面色更難看幾分:“這還用問?我記得仙逝的神使大人在那個位置待了足足有二十年吧。№Ⅰ№Ⅰ
神廟的規矩,我們這些外人也都是知道的,除非下一任神使大人繼位,不然,其他神官都會一直待在神廟里。”
說到這里,她又扳起手指計算道:“于祝神官具體年齡不清楚,但以那天來咱們府上所看到的,應當正值壯年,所以,半年后,待新神廟建好,舉行繼任儀式,少說他也要在任上待個十多二十年,如果……”
“行了,別說了!”
賀夫人打斷了田姨娘的推算,一張慘白的臉,愈發沒了活氣兒。
一旁的堯光掏出手帕幫雷獸擦了擦臉,見他被田姨娘的話嚇得更傻了,便忍不住牽起他的手,以示安慰。
然而,雷獸的心卻更加荒涼了。
是的,從出生到現在,他對巫神廟的了解相當有限,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上元節那次,親眼目睹了百姓們對巫神的狂熱以及那個該死的瘟神莫名出現!№Ⅰ№Ⅰ
如今,經田姨娘這么一說,他才驚覺,原來他以為只是暫時和堯光分別,雖有諸多不舍,但起碼可以進神廟和瘟神一較高下,但事實上,是他天真了!
去神廟當那個什么勞什子神官,居然一去就要一二十年!
那他怎么和堯光培養感情?
怎樣才能將堯光的愛憎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哎,等等!
突然,雷獸好像又有點兒醒悟過來,他在神廟里呆著,那只瘟神也在神廟里呆著。
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自己將他和堯光隔開,兩人就不會發生糾葛了?
于是,就在眾人一片愁云慘淡等著神廟竣工時,雷獸卻異常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Ⅰ№Ⅰ
每天,他都會和劉師傅認真學功夫,尤其是如何以一招定勝負。
堯光和夫人、姨娘們則盡可能在物質生活上滿足雷獸的需求。
不過這時的雷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有動力,硬是堅持著少吃多鍛煉的基本原則,努力讓身型往玉樹臨風的方向改變。
而這在一屋子女眷們看來,就直接定義為心情沮喪、食不知味!
雷獸沒辦法,只好在眾人復雜的神色下,假模假式地安慰一番,說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一定會在神廟好好干,不給賀府丟臉,爭取早日回家,孝敬親娘和姨娘們。
聽他結結巴巴安慰的眾人,心情非但沒好半點,更是背過身子揉眼睛。
看看,一向癡傻的玉哥兒遭逢劇變,居然也慢慢懂起事來,真是可憐見的!№Ⅰ№Ⅰ
雷獸不管她們如何難過,腦子不停演算著如何死死盯牢敖岸,乘人不備再幫他找尋心靈的寄托,那么,萬事就ok啦!
哈哈哈哈……
就這樣,賀府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中安然等到了半年后巫神廟的竣工大典。
峻工大殿也是新一任神使大人的繼任儀式,同時也是于祝師弟們離開的日子和丁鵬正式收徒的日子。
流程很多,人員很多,但在于祝和陳松年的籌劃下,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雷獸和其他九名新人提前半個月來到嶄新的巫神廟熟悉情況。
作為賀府的少爺,他的身邊一直跟著喜寶和德順兩名小廝,可是當他走進神廟后,便與俗世暫時斬斷了一切牽扯。№Ⅰ№Ⅰ
所以,很顯然的,除了洗衣做飯,他在這里一切事情都是親力親為。
自己動手將黑色的連帽披風穿好,他推開門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曾經大雁山的神廟格局建造。
每一位神官都會有自己的屋子,而每兩名神官會安排在同一個院子里。
他在丁鵬的徒弟中排行第十,所以,同住的,便是他的師兄,排行第九的廖振。
廖振來自于和羅縣下面一個叫肥水村的地方,今年十二歲,比雷獸高出了半個頭,厚度卻僅僅是雷獸的一半。
雷獸心態轉變得極好,很快就和這個性子有些拘謹的師兄處到一起了。
“師弟,快點,要遲到了。”
廖振抓住雷獸的胳膊,就開始往外跑。
雷獸經過一段時間訓練,現在的體力大大得到提升,身上的贅肉也少了一二兩下來。不過,離他想象中玉樹臨風的模樣,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時候,他隨著廖振一起往前殿跑去,路上又遇上了同樣遲緩了些的同門。
各個黑色披風裹身,他也沒覺得有什么好說的。不過,在他來這里半個月的時間里,經過有心觀察,卻沒發現敖岸的影子。
這,便不免讓他有些心慌起來。
難道,他不是這里的伺神者?
帶著這樣的疑惑,他們很快來到了前殿。
而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出來的瘟神,卻好巧不巧的,剛好就端立在新任神使大人的右側。
絳紫色錦袍,腰間玉帶懸鈴,頭頂一只碧綠玉簪,周身難掩的貴氣和沉靜。
雷獸呼吸一窒,終于醒悟過來。
原來,這廝的確和神廟有關系,但卻不是神官!
所以,特么的,他跑到這里來當那個勞什子神官,到底能干什么?
啊!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