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玫兒害怕。”徐玫拽著徐夫人的衣袖,可憐兮兮的。
一邊的徐惠望了她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徐立前被關禁閉不能來請安,她這幾日也懶得去族學了,卻探望徐立前又不準多逗留,與徐玫說起關于徐立前的種種,徐玫又不懂……這讓她心情十分抑郁,沒有什么精神。
“玫兒怎么了?”徐夫人耐心問道。
徐玫眼中含著水光,怯生生地道:“玫兒晚上看見了怪物,壓在玫兒身上不起來。”她露出心悸之色:“太嚇人了!娘,玫兒害怕!”
徐夫人又耐心問了幾句,徐玫只是反復說著怪物之類不能說清,徐夫人便將視線轉向朱燕,淡聲問道:“你們小姐怎么了?”
“正要向夫人回稟。”朱燕走出兩步跪下來,道:“小姐這幾日總是心悸夢魘,一夜掙扎驚醒好幾回,醒來就因為害怕大哭,不肯再睡。奴婢和何嫂亮著燈陪著小姐,也是不起作用。奴婢正要回稟夫人,是否請位大夫給小姐請平安脈。”
徐夫人微微一怔,柔聲問徐玫道:“是做噩夢了么?”
徐玫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憐兮兮地道:“玫兒不懂,玫兒害怕。玫兒不要睡覺。”
她這么小的孩子,只怕還不知道什么叫做“夢”。徐夫人見她眼淚都出來了,心中柔軟,道:“去請石斛姑娘。”
金姑姑飛快地看了徐玫一眼,斂目快步出去了。
沒多久,石斛姑娘走近來,略一寒暄,便開始替徐玫診脈。她細細品脈,凝神感受許久,方才收起,向徐夫人道:“夫人,請恕石斛醫術淺薄,看不出玫小姐有何癥狀。”
“真看不出?”徐夫人有些詫異。
石斛道:“請夫人準許石斛詢問一下玫小姐飲食,并檢查一下寢室用品。”
“可。”徐夫人道:“你與我一起到集雅苑看看。”
讓人夢魘不能安寢的,未必是當真身體有恙。熏香。擺件,房間里時常所有的接觸之物,都很有可能是誘因。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進集雅苑,石斛姑娘讓大部分留在院外,先是在院子各處走了一圈,才進入徐玫的房間。從外屋到里屋,在徐玫八寶床上更是細細檢查了,最后拿起徐玫掛在床頭的斑點狗的香囊聞了聞,將香囊摘下來,向徐夫人道:“夫人,若石斛沒有問錯,這香囊里裝了不該裝的東西。”
徐夫人俏臉陰沉,問道:“是什么?”
石斛離開床邊,走到寬敞處的方桌前,不知從何處拿出匕首輕輕將香囊的封線口挑開——
徐夫人眉頭微微一凝:這個香囊,開口竟然是縫死的……
石斛取出香包劃開,將里面各種花草果子分攤開,很快留意到桌上面四散的褐色粉末。她用指端蘸了一些,放在鼻端聞過之后又嘗了嘗,向徐夫人稟告道:“這是沙枯藤的粉末,久聞會致人產生幻覺,精神恍惚,夢魘纏身。”
她看向徐玫,目光平淡,道:“這種粉末算不上毒素,是以難以中和排解……唯有靜心禪坐,吐納調養,壯大神魂,長久方能慢慢清除沙枯藤的影響。”
“至于如何禪坐,佛家道家幾種心法都很有效,并不難找。”
只是,徐玫才這么一點兒大,心竅未開,懵懵懂懂,怎么能學會吐納禪坐之法?
只怕是要長久遭受夢魘折磨了!
她還那么小,長久下去,估計身體也……
石斛后退一步,示意自己的工作,該說的都說完了。
徐玫懵懵懂懂,仿佛不懂石斛說的話,卻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偎依在徐夫人身邊,目光踹踹,很是可憐。
徐夫人將徐玫摟在懷中,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褐色粉末,雙目凌厲地掃向眾人,看向朱燕道:“將集雅苑所有能接近這間屋子的人,全都叫過來。我要問話。”
朱燕應聲而去。
不多時,朱燕便領著幾人進來,當先跪在了地上。朱雀跪在她身邊。再后面,是二等丫鬟團子圓子,和大麥小麥。
何嫂早就跪在了一邊。
房間內落針可聞。
徐夫人盯著幾人靜靜看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這個香囊,是誰做的?”
何嫂向前跪了一步,比劃不停。
徐夫人皺眉,朱燕便開口道:“這是何嫂做的。”想了想,又補充道:“小姐喜歡斑點花,說是何嫂繡的斑點花最像,因而小姐身邊所以這種圖案的荷包香囊帕子之物,均為何嫂所制。”
徐夫人看向何嫂。
何嫂點點頭,但卻漲紅了臉,從懷里掏出一個差不多卻并未封口的香囊,急切地比劃起來。徐夫人看不完全懂,再次看向朱燕。
朱燕解說道:“何嫂說,她想辨認一下那個香囊。她縫的每個香囊里面都有她自己的記號。”
何嫂聞言連忙點頭,將她手中的香囊翻過來,指著鎖邊,一邊比劃,示意眾人觀看。
朱燕道:“何嫂說,她制作的所有物件,習慣用粉紅淡綠嫩黃三種絲線拆開并成一股鎖邊。而且,她給小姐做針線,所有材料從來不帶出這個房間的,那個香囊不可能是她做的。”
徐夫人拿起桌面上的香囊翻開反面,果然見這個香囊鎖邊不過是白色絲線,與何嫂的三色鎖邊并不相同。她放下香囊,見何嫂一下子放松下來的喜悅笑容,淡淡地道:“或許,是你故意做出這么一個不同的,事發之后,好狡辯脫罪。”
這并不是沒有可能。
何嫂并不能僅僅用鎖邊不同,就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何嫂的臉一下子白了下來,跪在那里,張了張口才想起自己不能說話,頹喪地閉上了嘴巴。
當然,也更有可能是有人仿制了這個香囊——
香囊上面的繡圖,雖然針法精美,但并沒有高明到難以模仿的地步;而那斑點狗的圖案其實也很簡單。徐夫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僅她自己身邊,就有好幾人能仿制出一模一樣的。
或者說,出去找一個高明些的繡娘,也能仿制出一模一樣的!
但從香囊的縫制上,得不出什么結論。
“去搜一搜她們的屋子。”徐夫吩咐道。
其實徐夫人并沒有指望今天能查出太多有價值的東西來。若是一個有心之人犯罪,自然會將表面上的一切不利的證據都藏得妥妥當當的。但也有一種情況,就是此人并沒有料到徐玫這么快就并發告訴了徐夫人,又來集雅苑來的這么快,她尚沒有來得及銷毀證據。
所以,徹查是第一步。
這一步找不出東西,她依舊還有許多法子剝繭抽絲,最終找出真正的那個人!
該折騰她的女兒,別想逃的掉。徐夫人眼底閃過一抹冷色,端起清茶,慢慢用了一口。
(為三百收藏加更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