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不是胡鬧。”安王聽過之后,反而更加認真了些,道:“我知道皇兄是覺得罰了我怕也不能交代過去……但皇兄,我是真的犯下大錯在前,大康上下誰不知道。倒是皇兄一直顧念兄弟之前包庇于我,這才連累了皇兄您。”
“您狠狠罰我,奪爵下獄打板子什么的,肯定能夠交代的。”
康帝怔了一下,不由打量著安王,見他神態真誠至極,忍不住有些懷疑起來。
安王面色一變,又嬉笑道:“當然了,皇兄您罰我可以,千萬給我留著命啊,三五年的,再找個由頭赦免了我的罪,再賞賜回來……”
“你啊。”康帝淡淡一笑,目光閃爍,似乎有些心動。
皇太后冷哼一聲,訓斥安王道:“罪己詔乃是皇上收心之舉,你在其中參合什么。皇上真要狠狠罰了你,那豈不就成了慣會推諉之輩!反而對德行有礙!”
安王一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此時在皇太后的訓斥之下,竟然像是個小孩子一般,縮著腦袋低著頭,又舔著臉湊到皇太后身邊,求饒道:“那個,母親,我這不是想要幫點忙嘛。”
康帝臉色面色不便,目光卻微微一沉,心道:母親總是將小兒子護的嚴實,從小到大,真是一點兒苦頭都舍不得讓他嘗一下啊……
“你有心是好事,但也要看看你自己的分量!能幫上什么忙!”皇太后繼續訓斥道:“你現在什么不是你皇兄給的,權勢地位,這些你皇兄難道還在意!你有心,就把你做生意賺來的銀子送給你皇兄一些,不管你皇兄用上用不上,放在國庫里,也是備用不時之需!”
“母親教訓的是,母親教訓的是。”安王一咬牙,向康帝道:“皇兄,我最近籌到了二百兩銀子,回頭就讓人給您送到私庫里去。”
送到國庫,那就入了戶部的賬,被戶部的人管制住了。康帝想動用,都得找個借口。而私庫不一樣,那是他個人財物,不在戶部掌管范圍,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這也算是安王心思靈巧,刻意討好康帝。
二百萬兩……看他裝的肉痛,實際上呢?倒像是他一個皇上,被這二百萬兩,就收買了一般……康帝心中有些不愉,面上露出一些笑容,搖搖頭道:“朕要銀子有什么用。”卻沒有再就此說什么,肅然道:“多謝母親指點,朕回去后,立即就命人擬罪己詔,祭祀天地,廣告天下。”
“你能想通,那就再好不過了。”皇太后一臉贊許。
安王一臉震驚,半晌道:“皇兄真要認錯啊……”他快速地添了一下唇,向康帝道:“皇兄,這天象真的不怨您啊……唉,走,借著母親的地兒,弟弟陪您好好喝幾杯去。”
康帝有些遲疑。
安王已經上來抓住了他的手臂。
皇太后溫聲道:“你們兄弟,也是很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今天哀家就資助你們一桌酒席就是。”
“皇兄,走吧,給弟弟我一個面子。”安王拽著康帝,哀求道:“您就算是惱了我,也不能一輩子不理我了,是吧?在母親這里呢……”
康帝回頭,看皇太后目露一絲哀求,想著回京之后就要面對那些十分不順心的政事,心中一嘆,道:“好吧,朕就陪安弟你醉一場就是了。”
安王大喜,把著康帝的手臂,拜別皇太后,準備在這園子里找個景致不錯的好地兒,去飲酒去了。
很久沒醉過了。
這滋味,還別說,真是不錯。
康帝從皇家別苑回來,一路醺醺然,順順利利地回到了皇宮。他往寢宮一坐,揮手宮女去備一碗醒酒湯,回想方才,嘴角流露出一絲笑容。
安王這些年雖然混賬,但真到了時候,還是很像樣子的。就像這一次,天降異象,民間人心惶惶說什么的都有,若他真有大逆不道之心,只怕多半要趁機渾水摸魚,想要他這個皇兄狼狽難堪。但他也沒想到,安王不緊沒有渾水摸魚,反而處處為他著想……
想來,安王之前干下的那些混賬事,不過是如他自己所說,是被金銀給糊住了眼,貪心作祟,想要多撈銀子罷了。至于更多的野心,安王怕是沒有的。
康帝揉了揉腦袋,覺得胸口有點兒悶,應該是喝多了。他皺了皺眉,催促道:“朕的醒酒湯呢,怎么還不來?”
“陛下,來了!”一個太監端著一碗湯水,跪地呈上。
玉碗碧綠,湯是暗褐色。
有小太監快步走出來,用銀勺分了一點飲盡,沒有任何一場,便又退了回去。
康帝這才端起玉碗,一口一口,將醒酒湯用掉了大半。
醒酒湯的味道并不好,康帝覺得差不多了,便不想再喝了。他正想要揮退那送藥太監,卻見他的左丞相竟然不顧幾名太監向他飛奔而來,看見康帝,普通一聲跪下,將一份奏折高高舉起,道:“皇上,緊急軍情!”
“北胡背叛,火燒南征大營,趁著混亂回撤我大康境內,一路搶掠,肆無忌憚!”
“我大康引狼入室了啊!”
“左相,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康帝站起身,額頭青筋直跳,眼珠幾乎瞪了出來!
左相高舉手中奏折,道:“北胡背叛了!南征將軍魏熟年呈報軍情再此!請皇上一定要早作決斷!若任由餓狼在我大康境內肆虐,危害無窮啊皇上!”
左相的話,猶如一把重錘,狠狠撞在康帝胸口之上!讓他不禁后退幾步,扶住了椅子,才沒有跌倒!
“呈上來。”康帝按住胸口,沉聲說道。
此時此刻,他依舊心存一絲僥幸,不敢相信左相所言!無他,只因為這對他康帝而言,無異于最大噩耗!
康帝雙目通紅,緊盯著一名太監從左相手中將奏折取過,一步步走上來。待太監走近,他一把將奏折奪過,飛快地看了起來。
“臣魏熟年百死而奏……”
康帝越看越急越看越急,突然間大聲道:“啊,痛煞我了!”說罷,便是一口鮮血噴出,向后栽倒而去!
奏折染紅了鮮血,被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