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經

377 飛霧園

正文377飛霧園

377飛霧園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妹姒書名:

若非如此,這塊地兒,怕也落不到徐氏商行手里。

許多池子在“汩汩”地冒著泡,如同下面正架著一堆火,燃的正旺。熱氣蒸騰,溫度上升的很快,徐玫很快就覺得稍微有點兒熱。而看旁邊的素素姑娘,卻是已經脫了外面的大襖,額頭見汗了。

有一塊塊地被清理出來,種著各種蔬菜,長勢很不錯。

“這里其實不適宜長住的。”素素環視幾眼,道:“我聽說,商行之所有將這里開辟出來,就是為了冬日里能種菜。小姐您看,這種著好幾畝地呢。”

也因為這些蔬菜,才讓硫磺的氣息稍微淡了些,沒那么刺鼻了。

房屋是石頭建成的。

外墻上四處都是流動的水跡。

但推門進去之后,卻發現里面別有一番天地——

這是一處幾乎封閉的空間,高有六米,面積約占半畝大小。這半畝大小,卻是修了一套十分精巧的房屋,正屋側屋廂房偏房,花園小徑,流水小橋,竟然是一應俱全!因為是封閉的,所以外面那蒸騰的水霧并不能進來,就連硫磺的味道也極淡極淡!

就連天光,也僅僅比外面稍微暗一些罷了!

想到天光,徐玫抬頭向上看去,微微頷首。在她頭頂上,是用許多玻璃打造而成的屋頂,高低錯落,顯然是被精巧的設計過了,天光被輕易地投射下來,讓這封閉的空間內一點兒也不覺得暗!

徐玫環視,鮮花綠樹隨處可見,紅花鮮艷,綠樹喜人,都長得格外不錯。

而又因為這些花草處置的足夠多,身為這其中,不僅毫無憋悶之感,而且只覺空氣清新宜人,沁人心脾!

暖和。

很暖和。

在外面極度的嚴寒之下,如素素一般裹了里三層外三層依舊不能讓自己忘掉寒冷的情況下;在外面濕熱蒸騰,輕易就能打濕人的頭發衣服粘膩的讓人很難覺得舒服的情況下,有這樣一個居所,簡直就猶如世外桃園洞天福地一般了!

難怪,大管事會請徐玫安置在這里了。

素素進來之后,瞪大眼睛驚訝無比,道:“沒想到,這里竟然是這樣的!飛霧園我從前也來過一次的!”

她來,其他的地方估計是任由她走動,而這個地方的那扇石門,卻是輕易不會打開的。而外面那石墻普通至極,和其它的房屋用材一樣,若不是刻意地找,不知情的人,絕對很難發現這種地方。

“素素姑娘,還請你出去探一探會館之人的口風。若是他們也不知這里的虛實,那大麥你們當用心守護,別辜負了大管事一片好心。”徐玫吩咐道。

這里既然隱秘,那估計是大管事在擔憂她的安危了。

徐玫雖然自信不會有性命之危,但她也非冒失逞能之輩。該謹慎小心的,絕對會謹慎小心。

這個封閉的小院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靜了。

便是有幾只兔子幾只白鵝存在,也沒有帶動這里的空氣。甚至,安靜的讓人有些心慌了。若是一個人住在這里,只怕會瘋掉。

幸好,徐玫并非一個人住在這里。

不遠處,大麥正向青瓷和彩陶交代著事情。她明明很嚴肅認真,甚至還就一些小問題斥責了青瓷和彩陶,但她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是悅耳而輕快的。

天生如此,她就是苦惱,也毫無辦法。

徐玫微微笑了笑,不再關注那邊,目光落在緩緩游動戲水的兩只白鵝上,看著它們梳理著背上潔白的羽毛,也梳理著她才得到的消息。

北胡背叛大康,肯定是有大宣的手筆在里面了。那么,大宣能說服北胡放棄南下的,除了北胡與大康聯盟之后吃喝嚼用雖然由大康供給但實際上的確沒有撈到太多好處之外,也聯軍在刺水城下連連受挫之外,恐怕也與官倉糧食脫不開關系。

用“糧倉虧空大康沒糧已經開始向徐元買糧食,而糧食不夠這仗遲早打不下去”這種說法,說服北胡“早做打算”,并非難事。

而上元城方面,康帝用糧倉問題打壓安王,安王心氣難平,被逼到一定程度上,想要鋌而走險,也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手中還有一顆洪光道長出品的解毒丹能解天下任何毒素的情況下。他只要提前服下解毒丹,借著皇太后的酒席,與康帝拼酒,將毒藥下下去,他吃了沒事,而康帝卻會有事!

當然,他用的毒肯定格外隱秘,也絕不會立即發作。事后,誰也不會懷疑是他動的手。因為他唯一有動手機會的時候,他吃的喝的,全都與康帝一模一樣!那他沒事,就證明他們當時入口的東西沒事!康帝中毒,是另有其他時候!

如此周全,又如此容易得手的情況下……徐玫相信,安王多半不會考慮太多的兄弟之情,也多半不會顧及大康的國勢,只為自私考量,他多半會下手!

眼下康帝吐血昏迷……

一旦康帝離世,他甚至都不必跳出來爭奪皇位,而是選擇支持某個兒子上位,以他長輩親王的身份,絕對能輕易獲得大康至少一半的權柄!而他不趁機奪權,既不會被懷疑他與康帝之死有關,也能獲得極高的聲望!

當然,安王到時候會選擇怎么做……此時康帝才是昏迷,時候未到,徐玫并不清楚。

她只是在想,若是安王聰明,該怎么做。

這其中……

徐玫伸開手掌,掌心是一塊血紅的蟠龍玉佩。她甚至在想,莫仁當時在流水樓在她面前拿出這明顯不怎么合適出售的玉佩,難道他當時就算計了她會拿出一枚解毒丹?

“師妹這真是冤枉死我!”莫仁聽到徐玫問話,怔愣許久,搖頭苦笑道:“我若是能有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只管趨吉避兇就萬事順遂了,何必還要苦苦掙扎!”

徐玫其實也是玩笑,但此時,她仍故意瞪著莫仁,不說話。

“說實在的,我并未想到,之前在康帝和安王之間埋了一根刺,會在此時發作了。”莫仁也有些感慨,道:“我當時的計劃,布置下的種種,圍繞的是‘官倉儲糧’不錯,但最終都是為了讓北胡背叛大康,讓聯軍解散罷了。”

“缺少了北胡精兵,我自信,如今的大宣,在收復三座城的大勝之后,是有能力抵擋住大康反撲的!”

就在這一日清晨,莫仁乘坐金雕在天空徘徊很久,才降落在飛霧園外的亂石灘上,打發了金雕孤身打探,被朱雀發現了,才算是正是現身,正經求見了一次徐玫——

他想像從前一般直接出現在徐玫面前來著。但這一次,他卻沒能先發現徐玫在哪里!

徐玫聽到他抱怨之后,樂不可支了許久,才算是開心夠了,與他談起最近的消息來。

莫仁告訴她,那夜大宣佯裝襲營掩飾北胡離開,出其不意,去的快也回的快,其實并沒有獲得太大的戰果。但北胡一撤,大康亂了一陣之后,魏熟年接到了派兵追擊北胡軍的旨意,竟然帶走了一半人馬!

原本聯軍有三十萬。大康二十萬,北胡十萬。

那時候,北胡十萬人走了,大康又分十萬人去追,鎮守前線營地的,竟然僅有十萬人!也不知是不是大康方面太過自信,從未想過有一日大宣能反攻營地奪回失地!

要說幾日前大宣才偷了一次營……但大康上下都覺得,那一次大宣偷營的騎兵跑的就跟受驚的兔子一樣,若非是為了掩護北胡先走一步,大宣絕對不敢來偷營!給他們十個膽子!

而大宣一直很窮,根本沒有能力擴軍,刺水城駐扎的士兵,數目一直也就是五六萬人左右!五六萬人,守城是夠了,但出城與十萬人作戰,那分明就是找死!

所以,大康毫不猶豫地派走了一半人馬,只剩下了不到十萬人。還有一些是各種原因造成的傷殘病弱之人,大約能有幾千人。

而莫仁既然鼓動了北胡背叛回撤在大康境內搗亂,又怎么會放過這種機會?實際上,他提前在刺水城準備了足足十五萬人馬,忍耐了二日,待那一半人追出去很遠了,待剩的十萬大康將士放松了對大宣的戒備,他方才下令全軍出擊!

一舉拿下了之前他放棄的三個城!

而大康十萬人將士,大敗回逃,在魏熟年得到消息后立即掉嗎回頭收拾殘部之后,他收攏的,竟然只有三萬人馬不到了!

七萬精兵強將的損失!

才算經營起來的三個城!

若是康帝不是在昏迷之中,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只怕也要痛的再吐一口血不可!

讓徐玫覺得古怪的是,如此大勝之下,莫仁不在那里穩定局勢,竟然又偷空跑來上元城找她說話來了?

大宣上下那么多人口,難道就沒一個人能聽他說話,與他交流的?

“這個目的達成之后,大康局勢如何,其實與我關系都不是很大的。康帝好好的,我大宣有能力應對他的反撲;他不好,兄弟鬩墻,內亂了,我大宣也沒有什么能力立即再占幾城……”莫仁解釋完了,道:“所以,就是這樣,我也沒有料到會有如此巧合。”

“大約是從師妹你不經意間拿出那粒解毒丹的時候起,有些事情,就已經注定要發生了吧。”莫仁有些感慨。

徐玫也有些恍惚。

她當時拿出解毒丹,只是覺得,在她隨身的丹藥之中,解毒丹算是有特別功效,不算凡品,能賣上價錢,又不至于太轟動了吧。

“我現在在想,當日師妹所言,未嘗沒有道理。”莫仁又道。

“什么?”徐玫隨口問道。

“你在小梅山上說的那番話。說康帝死守這逼仄的上京城不肯挪動,少了皇家氣象。便是有氣運加身,也是惘然。”莫仁頓了頓,補充道:“再有,改國號為大宣之后,我大宣的運道,似乎真的好了許多。至少去年一年,都沒碰上什么大的天災了。”

“氣數”這個詞,看不見,摸不著,但絕對存在。

徐玫微微一笑,沒有說什么。

“對了。”莫仁道:“差點兒忘了問……師妹,那夜那幽藍天象,你可知道一二?”他環視左右,沒有看到那只箱子,有些詫異。

徐玫遲疑一下,低聲將當日情形與莫仁講述了一遍,道:“師兄,你總該不會再懷疑,這天地之外另有天地乾坤了吧?這幾日,我住在這里,有花有草有陽光的,以至于我有時候忍不住會生出些想法,想,我們這片天地,與外面的天地;是不是與我住的這地兒與外面的天地之間的情形類似?”

她抬頭,看向頭頂,道:“若是有人打破了屏障,是不是就有外面的氣息沖進來……或者,我們干脆能順著那缺口出去?”

莫仁聞言格外肅然,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抬頭,看向徐玫,低聲道:“師妹的意思是說,那夜那造成上京城至今奇寒的幽藍之火,是外面有人破開了天地屏障送進來的?而且目的正是為了救助那位個小男孩?”

“并非是民間傳言,是因為當政者倒行逆施,惹怒了上天,用來懲罰和警告當政者的?是不詳的征兆?”

“難道師兄覺得,康帝身為這里的當政者,有什么昏庸之處,能讓老天都看不過眼了?”徐玫反問道。

莫仁搖搖頭。

作為一個皇上,康帝還是很稱職的,絕對可以算的上是有為之君了。

“那樣的動靜……已經是天地偉力范圍了,我實在有些難以想象。”莫仁面色泛苦,搖頭道:“師妹,說實在的,我現在倒是情愿從來沒聽說過這些了。”

徐玫抬眉,道:“這些事情,我可是連父親母親都沒有提起過。難道師兄不愿意聽?”她的聲音之中,有說不出的危險。

“不是。”莫仁連忙搖頭,仰望頭頂,看向那被扭曲了的模糊了的太陽,長長吐出一口氣,道:“不瞞師妹。就在剛才聽你說過這些之后,我竟然不禁想,比起這種種,我如今所努力奮斗的這些,簡直太沒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