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枉一夢

037 拷問情義

杜明心抿唇一笑,并沒有跟沈遙謙虛。她細細地想了想前因后果,然后笑道:“德妃與皇后打徐媛的主意,自然是想為自己的兒子多一分助力。若不是太子今年只有八歲,皇后只怕還不肯將徐媛許配給自己侄兒呢。”

“至于為什么皇上要把陳希和徐媛撮合起來,許是他不愿因一個女子而讓自己的兩個兒子生了嫌隙,或者是皇上與定國公情厚,不愿將他女兒嫁到那風口浪尖的去處。”

“又或者……”杜明心笑道,“舅舅莫怪我說了誅心的話……興許皇上見定國公功高,不愿讓他家再與皇子扯上牽連。”

沈遙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又惋惜地說道:“你長在深閨之中便能有這樣的見識,姐姐在天之靈也可寬慰一二了。只可惜你是個女子,不然入了仕途,在朝堂上定然有一番作為!”

“舅舅先別忙著夸,”杜明心笑道,“無論皇上是出于什么目的,叫他打消念頭都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你還堅持要嫁他嗎?”沈遙擔憂地問道,“如果不能得到皇上的認可,即使你們以后成了親,你做晉王妃也不會順順當當的。”

杜明心垂了眼瞼,輕輕地問道:“今早他是怎么說的?”

這番話沈遙肯定已經同陳希說過了,而他這樣急吼吼地將自己叫過來,必定是陳希不愿意放棄。杜明心雖然心中篤定,可終究做不到安若磐石。

沈遙看著她強忍著忐忑的模樣,心中忽地涌起一陣豪氣。不就是老子的外甥女相中了陳希么?莫說他們是兩情相悅,就算是陳希看不上杜明心,只要杜明心喜歡,老子搶也要把陳希搶過來做外甥女婿!

“他自然是說要去找皇上賜婚,余下的事你就莫要操心了,橫豎有我和陳希兩個人,管保不叫你心愿落空就是!”沈遙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攬地保證道。

杜明心心中落下一片歡喜,她笑道:“不知那鰣魚舅舅吩咐了人做什么口味?您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

沈遙奇道:“你還會做菜?”

“當日在莊子上住,閑來無事,鼓搗些菜出來吃,也算打發辰光。”杜明心說著便要起身出去。

沈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十幾歲的小姑娘也說打發辰光……

“對了,”杜明心忽然想起一事,回身笑道,“舅舅享用了我的手藝,能否借兩個人給我使使?”

沈遙笑道:“你這丫頭倒是算得精!要借什么人?”

杜明心便將杜明妍與林瑯私下書信往來的事說了一遍,復又說道:“既然成安侯即將成為駙馬,若我不能盡快將此事查清楚,到時候怕不光是大姐姐一人,說不定還會牽連到整個杜府。”

沈遙很想說讓杜府那幫爛心肝的人死絕了才好,可那些人畢竟是杜明心的親族,她還要從杜府風風光光地出嫁,只好將話忍了下來,答應了借給她人手。

這邊陳希離開興國公府后,就興沖沖地進了宮。陳元泰一向待他親厚,即使沒提前遞牌子,他也只在乾清宮外等了一盞茶的工夫,里面便有太監出來笑瞇瞇地將他迎了進去。

陳元泰一見他進來,便笑著賜了座,然后說道:“昨兒給你送去的冬筍還有黃酒,你可用了?朕年少時曾游歷江南,最忘不了的就是某年在鎮江江邊,飄著雪花的天氣,就著黃酒吃的一頓冬筍炒肉。”

陳希起身謝道:“昨天一接到賞賜,我就叫府里的廚子照著父皇交待的做法做了,果然是美味!”

陳元泰笑道:“你若愛吃,朕再叫人給你送。或者你早日幫朕把江南打下來,你我父子可就再不愁沒有冬筍吃了!”

陳希心里憋著話,只答了一句“全聽父皇吩咐”,就沒再往下說。

陳元泰見他心里有事,便笑著問道:“怎么,是有什么心事要來跟朕說?”

陳希把心一橫,直接跪在了地上,先磕了個頭,然后直起身說道:“兒臣想求娶興國公的外甥女,玉樹胡同杜家的二小姐。”

陳元泰眉頭微蹙,上位者的威嚴霎時顯露無疑。“這話是從何說起?怎么以前從來沒聽你提起過?難不成是上次在南苑,你對杜小姐,這個,一見傾心?”

陳希紅了臉,他飛快地思索了一下,決定還是說實話。他與杜明心早就相識的事情,陳元泰只需往嵩山那邊派人過去問問便能知曉,犯不上為這個犯個欺君之罪。更何況陳元泰對他極好,他自認為自己的事情沒有不能與陳元泰言說的。

“……兒臣當年愚鈍,并不知如此便是情根深種……待分別這些年后,才知曉這便是相思滋味。兒臣自小隨身有塊玉佩,臨別時我偷偷送到她房中,暗許有緣再會。既然如今緣分到了,兒臣,兒臣不想錯過。”

說話的人說得認真,聽話的人聽得仔細,兩人絲毫都沒覺得,這番表白實在酸倒了牙……

陳元泰身旁的太監偷偷瞥眼覷他的神色,揣度著要不要適時插話,賣陳希一個人情。沒曾想卻看到陳元泰眼中氤氳著一層水光,嚇得太監慌忙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好,心中不停地敲著小鼓。

“你可還記得前些天朕同你說,要你等兩年再成婚?朕心中為你挑的妻子乃是定國公的小女兒。”

“兒臣惶恐。”陳希又趕緊伏地拜倒。

“朕與定國公乃是自小的情分,他家三小姐樣貌、人品都沒得挑。朝中多少人想與他家結親,都叫朕給攔了回去。你若是得了定國公這個岳丈,即便朕百年之后,你也能太太平平地繼續做你的晉王,朕給你的富貴,他都能幫你護得住。”

陳希這才明白義父對自己的一番苦心,他心中感愧,訥訥地說不出來話。

“即使是這樣,你還是要求娶杜小姐么?”陳元泰看著跪在眼前的義子,幽幽地問出了這句話。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著陳希能給一個什么樣的答復。

領了自己的一番好意,還是堅持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