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向陳元泰提議時,他覺得也還算是門不錯的親事。然而皇后卻向他隱瞞了魏國公府的二小姐已經認了安國公府做干親的事情,是覺得不值一提么?
陳元泰的心里覺得有些不舒服。
做上位者這些年,領著千軍萬馬南征北戰,他最忌諱的事情之一便是下屬對他有所隱瞞。無論事情大小,值不值得他花費精力,那是他來考慮的事情,皇后怎么能替他做決斷?
皇后心里的小九九,陳元泰也看得十分清楚。魏國公已然年老,兒子不成器,只有孫子還可堪用,現下在五城兵馬司里熬著資歷。這樣的人家,安國公府本是不屑于結交的。
可是,若能做成魏國公府與沈遙的婚事,情勢便又不一樣了。
魏國公府在新貴中沒有門路,就算是得了沈遙這樣一個女婿,女眷往來時也得有個親厚、能撐腰的靠山。安國公府收攏了魏國公府,就拉近了與沈遙的關系,這實在是個兩面都得利的買賣。
陳元泰見沈遙沒有立刻表態,也不勉強他,只說:“婚姻是人生大事,你也不要著急做決定,找個可靠的人打聽打聽魏國公府小姐的情況。你家里沒有長輩幫你照看,得找個穩重些的幫你持家。”
沈遙謝了恩,陳元泰揮手叫他們都散了。
出得宮門來,徐行先走一步,陳希在一旁笑問道:“小舅舅,你預備找誰去打聽?”
沈遙瞪了他一眼,說道:“舅舅便是舅舅,前頭加個‘小’字是什么意思?”
陳希笑道:“你只比我大了五歲,上個月前還是阿遙哥,突然就漲了輩分,我也不適應啊!”
“這就不適應了!”沈遙笑道,“你兒子說不定比我兒子還大,到時候該叫表舅還得叫!”
陳希搔了搔頭,笑道:“那就不是我的事了!”他湊近了一步,小聲問道:“你是不是準備去問明心?”
“是又怎么樣?”沈遙瞥了他一眼,“別妄想著跟過來!”
陳希一臉委屈地看著他,滿眼寫著“你別不拿我當好人”……
沈遙沒理他,翻身上了馬,然后說道:“你倆婚期將近,又不差這些日子!要是你們一前一后地進了我家,被人瞧見,連我這個做長輩的也要被編派上了!”
說完,他送給陳希一個“你就死了這條心”的眼神,揚鞭催馬走了。
晌午過后,杜明心被沈遙派去的人接到了興國公府。
甫一坐下,她便被沈遙拉著問道:“你是不是與魏國公府的小姐相熟?”
杜明心抬眼看他,戲謔地問道:“舅舅想做什么?”
“我能想做什么!”沈遙訕訕地笑著,“皇后給皇上透了個音兒,想叫我娶魏國公府的小姐。皇上叫我別忙著應下,先打聽打聽再說,得娶個沉穩持重的才好。”
杜明心來了興致,趕忙問道:“皇上可真是這樣說的?”
“是啊!”
杜明心便凝神沉思起來。過了一會兒,沈遙才小心問道:“這里頭可是還有旁的事?”
杜明心笑道:“女眷的事,舅舅大約不清楚。魏國公府有兩位小姐,那天舅舅在我馬車里碰見的是大小姐,她和魏國公府長孫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二小姐是現在的世子夫人親生,在太平苑時,這位二小姐認了鄧文嬌的母親做義母,兩家結了干親了。”
沈遙想想之前在太平苑聽到母女三人的爭吵,很快便理清了這里頭的關系。原配所生的子女與繼室的矛盾,原本就是世家大族里常見的。
“所以皇后提議的人選,應當就是這位二小姐了。”沈遙緊皺起了眉頭,想起了隔墻聽到的那個尖利刻薄的聲音。
杜明心見他這個表情,更有了幾分把握。“叫我說呢,舅舅自然是聘娶大小姐的好。瑛姐姐人長得漂亮,脾氣和順,人又聰明大度,宜室宜家得很呢!”
“我心里想的也是這個意思,”沈遙下意識地說道,“可皇后那頭……”
杜明心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笑道:“舅舅你竟是對瑛姐姐一見傾心么?”
“小丫頭,渾說什么呢!”沈遙板起臉,面色卻發紅了。
他匆忙將那日碰見袁瑛母女三人的事情說了一遍,想要撇清,卻被杜明心抓著語病打趣道:“舅舅這究竟是一時激憤還是一時激動呢?”
沈遙作勢要打,被杜明心輕輕躲過。她笑道:“舅舅不必擔心皇后,萬事終究還是要聽皇上的呀!”
“可皇上什么都沒說,我到哪里猜去?”沈遙有些抑郁。
“結親本就是為結兩姓之好,皇上也同意舅舅娶魏國公府的小姐,看來是對袁沈兩家聯姻沒什么意見。至于娶大小姐還是二小姐,細細想來,對于皇上來說,有什么分別呢?”
“有分別的只在于皇后這里。可是原本安國公府盤算著要將鄧文嬌嫁給晉王,再為長孫鄧竑求娶徐媛。但晉王這邊他們落空了,皇上又將徐媛許給了豫王,說明皇上沒打算讓安國公府通過聯姻再得強援……”
“等等,”沈遙突然制止了她的話,“你怎么知道皇上把徐姑娘許配給了豫王?”
杜明心吐了吐舌頭,不小心說漏嘴了。她打了個馬虎眼:“我知道就是知道么!女眷們整日無事,這種事一個人知道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你趕快娶了瑛姐姐進門,以后這種事你也不會漏了。”
沈遙緊抿著嘴想了想,才說道:“徐姑娘嫁給豫王,是可惜了些,不過也不算太壞。”
杜明心覷了眼他的神色,似乎沒有什么異樣,心中為徐媛惋惜的同時,也放了心。既然舅舅無意,徐媛也知鴛夢難圓,不如還是趁早相忘的好。
“怎么說是可惜了呢?豫王可是皇上的長子呢。”杜明心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徐姑娘聰慧過人,教養甚好,是個難得的閨秀。”沈遙嘆道,“可豫王從小被太后和德妃嬌寵太過,性子倒不跋扈,畢竟只是庶長子。然而卻十分膽小懦弱,只知一味聽從太后和德妃的話,難堪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