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看見自雨亭的牌匾從天而降,朝走在中間的李渼砸去。
鄭顥手指尖已經碰到了牌匾,無奈速度太快,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渼被牌匾砸倒在面前,連同走在前面的福安,也被一起帶倒。
他是撲過來的,雖沒能推開牌匾,自己也撲倒在地。
“雍王!”
突然變故,讓大家亂成一團。崔瑾昀擠上前去,搭了脈,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回頭對李溫、鄭顥搖了搖頭。
鄭顥心都涼了。
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一股寒意從他的腳底直沖到心頭: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經略使阮涿,雖被他們毫發無損的救出,可回到家中,當晚心疾發作,醫師趕到時,已經沒了氣息。
當時崔瑾昀也困擾了好久,他在船上并未發現阮經略使身體有恙,隔了幾個時辰,怎么會突然心悸而亡?
幸好阮涿家人解釋,他患有心疾不是一兩天,鄭顥除了遺憾,也沒多想。
眼前亂哄哄的場景,在他眼里,只見那些人嘴巴張張合合,卻全都沒了聲響。
難道他不得不痛苦的懷疑:難道重生,只能改生不能改死?
阮涿如此、李渼亦是如此。他們都死在前世離世的同一天。
李萱兒無意間回頭,才發現鄭顥在地上并沒有站起來,他臉色蒼白,仿佛看見了一件自己根本不肯相信的事。
她幾乎忍不住想沖過去問他: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二郎已經救上來了,怎么會意外被牌匾砸死?
這是意外,還是躲不掉的宿命?
李萱兒忽然想起,若是如此,父皇、母妃,還有鄭顥,也要在四年后離開人世,不由得生出幾分驚懼,回頭看他剛坐著的地方,卻不知他幾時離開了。
四下張望,才發現連崔瑾昀也不見了。倒看見一個匆匆離開的女子背影,當她轉彎走出自雨亭的瞬間,李萱兒看清了她的臉,不免暗暗吃驚:
竟然是她?原來,她早就在皇宮里出現,十年作妖,葬送了天朝的最后好光景。
沒看清的是,郭青瀾臉色煞白,目光呆滯,仿佛恍然大悟,又像悵然若失。她以為,吳昭儀是真心幫她結識鄆王李溫,卻沒想到,不過是用她當掩護的工具。
還好砸到的不是鄆王,還好,她還有機會。
花宴尚未開宴,就已結束。
李溫護著母親和妹妹到了西苑入口,晁美人拍拍他的手臂說:“你是長兄,二郎的事你多操心,你們父親這段時間身子不舒服,別讓他再為這件事傷神。”
“父親身子不舒服?太醫看過了嗎?”李溫并不知道這一消息。
“都是光王府里落下的老毛病了,只不過現在上了點年歲,病點痛點,就患得患失。半個月前,聽說羅浮山有種長生不老藥,圣上還專門讓人去迎回長安”
長生不老藥?李萱兒仔細回憶了一下,崔瑾昀確實沒有說是道士要來,原來是自己想多了,她輕輕松了口氣。
李溫告別母親和妹妹,匆匆往禮部去了。
李萱兒回到承歡殿,歪在躺椅上想心事,她此時心情復雜,腦子里,一會兒是倒在牌匾下的李渼,一會兒是只余數年性命的父母,甚至連鄭顥,難免也心生悲憫起來。
明明知道親人正一步步臨近死亡,但無論自己怎樣做,都無法改變結果,這種絕望令她窒息。
忽然,窗外隱隱傳來白英、白芷幾個宮女,在外面小聲說話的聲音。
“圣上在紫宸殿發火呢,把雍王身邊的兩個宦官,都拖出去杖斃了。”
“唉,這是意外,他們就不該再去扯夔王,說是夔王殿下拉雍王走的,還不許他們跟著。”
“不冤枉他們,怎么都該遠遠跟著的,夔王的兩個貼身宦官也一起杖斃了。奇怪的是,吳昭儀身邊的玉坤,怎么也”
“也許是因為,夔王還在吳昭儀宮里住著,玉坤是他們仙居殿的首領宦官,不找他找誰?”
玉公公被殺了?他可是吳昭儀的心腹宦官。
李萱兒跳了起來,忙喚來木藍:“你出去找楊副將,讓他到咱們宮里來一趟,我有事問他。”
“楊副將應該還沒回來。剛才我去打聽道士進宮的事,看見楊副將和禁軍的十幾個副將一起,被馬大將軍派出宮去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這還能有什么事?馬元贄的家產丟了,不能報官,難道還不自己查?
李萱兒往桌上看了看,指著墻上掛著的風箏說:“去把風箏取下來,咱們到仙居殿去,永福公主早就看上我這個風箏,咱們拿過去送給她。”
二公主李蝶兒,和萱兒同歲,只不過,她要到臘月才滿十五歲,她母妃周美人,和吳昭儀同住仙居殿。
“公主,這可是你生辰那日,好不容易才帶回來的風箏,干嘛拿去送人?”木香心不甘情不愿的說。
李萱兒愣了一下,腦子里忽然出現了被自己撲倒在地,鄭顥的那張臉,他說:
“這位小郎君,我救了你,你怎么開口就咒我死?”
她眨眨眼睛,改口說:“也是,就把那兩串玳瑁手串送給她吧。”
來到仙居殿,殿門居然關著。拍了門,宮女見是萬壽公主,趕忙開門迎了進去,畢恭畢敬的說:
“萬壽公主,您來的不巧,吳昭儀貴體不適,說今兒不見客。”
“我是來看永福的,不去正殿。”
“哦,永福公主在,您這邊請。”
宮女正要領著她們往東偏殿走,李萱兒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們姐妹有話說,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忙去吧。”
那宮女行了禮,垂首恭送李萱兒過去。自從萬壽公主痛快的給了趙合義兩巴掌,西苑里的宦官、宮女,看見承歡殿的人都笑臉相迎,何況是萬壽公主本尊?
李萱兒剛走到東偏殿廊下,就聽到里面李蝶兒笑道:
“還好我今兒沒去,四郎惹的禍,可別連累到我們東殿。”
“今早上不讓你去,你還一個勁的鬧,現在知道了吧?宴無好宴。最氣就是你那個蠢表姐,她竟然跟著正殿的去了。”
“娘!以后別叫她進宮,您是怕別人不知道,咱們有門窮親戚?”
“唉,還不是小時候給你找的伴?這會長大了,你就把人踢開,也不好。等你出嫁了,自然不讓她再進宮。”
“不好?郭青瀾又是什么好東西?一心想勾搭個王孫公子,飛上枝頭做鳳凰!”
李萱兒“哼哼”兩聲,門外伸長耳朵偷聽的兩個宮女,才注意到面前有人,再看清是萬壽公主,嚇得臉都綠了。
“進去通報,就說我來看周母妃和永福妹妹。”
李萱兒淡淡的說。